東坡硯 第9頁

嘖,他無端端想這些事做什麼?

鬧不鬧鬼,與他何干?他不過是借宿罷了,若是住得不舒坦,大不了到客棧投宿不就得了?

總之,西門府鬧鬼,與他無關,再說,誰也不能證明真的鬧鬼。

畢竟,眼見為憑。

「三爺,依我瞧,橫豎咱們與祖兒姑娘也是非親非故,倒不如趕緊離開西門府,省得引來不必要麻煩。」

「呿,胡說八道,就說了不過是傳聞罷了!」這混蛋掠影,幫不了主子的笨蛋貼侍!瞧不出他已經夠心神不寧了嗎?他就非得在這當頭不斷地生話嚇他。他到底要到何時才能替他這個主子分憂解勞?

「可是,三爺不覺得這兒陰氣頗重嗎?昨兒個我獨自住在客房里,老覺得心不安寧,怎麼睡也不舒坦,總覺得朝這窗口探去,好似隨時都會有一抹影子飛過來,啊--三爺!」

「啊--」慕容真瞧他瞪大了眼,順勢探去,瞧見窗外一抹白影飛過,他不禁月兌口尖叫。

真的鬧鬼?!

「發生什麼事了?」大門突地教人推開,里頭主僕兩人險些跌成一團,定心抬眼一探--

「珠兒?」慕容真發噱道。

天,白色的衣裙、白色的軟巾頭飾,雖說未近七月,但她這打扮出現在晦暗不明的房外,著實很嚇人。

「怎麼了,三爺?」珠兒趕忙將手里捧的一桶水擱下,快步走到兩人跟前。「方才我听見里頭傳出尖叫聲,所以未經允許便推門而入。「三爺,發生什麼事了?」

憂慮之情溢于言表,她來回梭視著他們。

「沒什麼事。」慕容真大呼口氣。

「沒事怎會突地傳出那麼大的聲響?」她擔憂極了。

「沒事,只不過是嚇著罷了。」別再問了,再答下去,他就要羞得無臉見人了。

都怪掠影這混蛋,將氛圍說得那般吊詭,嚇得他杯弓蛇影,才瞧見白影便誤以為自己真是見鬼了。

「嚇著?」聞言,她臉色微白。

慕容真微挑眉。「怎麼,有問題?」

「沒。」她面有難色。「爺,我打了一盆水,就擱在架上,明兒早上可以洗臉,若沒事的話,我先退下了。」

「等等,妳過來。我話都還沒問,妳這麼急著要走?」他招了招手,硬是將她再召回眼前。「珠兒,這洗臉水明兒個再打即可,妳何必選在這當頭打過來?」

他受夠了,不打算把事吊在心里頭。

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麼著,老愛吊人胃口。

「因為……」她囁嚅了下,有些為難地道︰「因為府里人手不足,我明兒個還要侍候小姐,所以……」

「人手不足?」難道這宅子真有問題?「怎麼不多請些人手?」

「因為……」她頓了頓,抿了抿唇。「三爺,有些事我也不清楚,你若是有疑問的話,不如直接問小姐吧,我先退下了。」

話落,她隨即轉身就走。

「喂?」就這樣走了?

「三爺,果真是有問題啊。」掠影又悄悄地走到他身旁。

慕容真沒好氣地側眼瞪去。「你還不累啊?睡了!」褪去外袍,他上了床榻翻身就睡。

掠影瞧了他一眼,索性在窗邊的屏榻和衣而睡。

然而,慕容真躺在床榻上是翻了又翻,總覺得心里懸了一件事,難以入睡。

嘖,無端端提了鬧鬼傳聞,害得他心里一團亂;他到南京城來,可不是為了西門府鬧鬼一事來的,如今二哥的事有了下落,而小悠也傳來好消息,思及此,到底是什麼樣的因緣際會,教他們找著了寶,又娶了美嬌娘?

若說爹要他們尋寶的真正用意,是要他們迎親,那麼他的媳婦到底在哪兒?他得要上哪找、怎麼找?他可是一點譜都沒有,大江南北的,要打哪兒找起?

想著,腦袋里頭不禁翻飛出西門祖的身影。念著她巧笑倩兮的神態,想著她知進退、懂分寸的端莊儀禮,和在那混小子面前毫不掩飾的自然率真,笑得大剌剌,表情生動又鮮明,有別于在他面前的過份拘束。

那小子就是她的青梅竹馬啊,該不會是有婚約在身吧?

祖兒姑娘配給他,可真是可惜……嘖,他想到哪里去了?祖兒姑娘與誰有婚配,壓根不關他的事。

大哥給的期限都已經過了半年多,他居然還有時間胡思亂想,若到時他還找不著那項珍寶,可該要如何是好?

或許回頭再去找小悠,把事情問清楚一些,但他手頭上還有幾件事未做完,該巡視的產業也未完,更別提每年的租稅。嘖,真是煩死人了,哪來這麼多的雜事?

想著想著,不知道怎麼著,心頭竟然浮躁了起來。

盛夏啊,莫怪他會覺得酷暑難耐,熱得他心頭浮動,一點睡意都沒有。

再翻了身,面對窗口,睇著早已熟寐的掠影,心里不禁暗嘆了一聲,直納悶當年怎會挑了他當隨侍?

這家伙一點忙都幫不上,根本無法為他分憂解勞啊。

正心忖著,欲再翻身,眼角余光卻瞥見有抹白影自窗口一閃而過,他驀地翻身坐起,睇著白影直朝林子里奔去。

「珠兒?」他悶聲喊道,卻又突覺不對。

珠兒不過是個丫鬟,豈可能有這麼快的腳程?再者,這白影消逝得太快,簡直就像是……他咽了咽口水,不打算做最可怕的聯想。

不對,他非要查個究竟不可!

思及此,他連外袍都沒搭上,立即奔出房外,順著方才白影閃過的方向奔去,幾乎是足不點地地躍身飛起,踩過樹梢,俐落身形在黑夜中彷佛箭翎般飛射而去,瞬間來到與前院相隔的拱門。

停下腳步,他目觀四方、耳听八面,卻怎麼也听不見腳步聲,更沒瞧見半抹影子。

這是怎麼著?真是見鬼了?

家里頭四個兄弟,就屬他的輕功最俊,他豈有可能追趕不上白影?

可事實證明,他順著方向跑來,真是什麼也沒瞧見,那,他方才究竟是瞧見了什麼?

正想著,眼角余光瞥見了一抹不明的影子,他下意識地探去,驚見--

表?

「三爺?」

一早,西門祖推房入後院客房。一踏進里頭,便瞧見一臉陰沉、頹疲的慕容真支手托腮坐在桌邊,眼神稍嫌呆滯地瞪著門板,恍若沒瞧見她。

發生什麼事了?

原本一早過來,是想要探探群花閣的事,豈料一開門便瞧見他這模樣,像是連床榻都沒沾上似的,難道……

「三爺,身子不舒服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慕容真緩緩移動有些僵直的黑眸,定楮在她布滿擔憂的粉顏上頭,努力地揚起一抹笑。

「沒事。」

「沒事?」她移轉目光睇向桌面,瞧見早膳還擺在上頭。「早膳不合三爺的胃口嗎?」

「不。」勉強的笑意略微扭曲地蜷縮在他的唇角,唇角掀了又掀,最後吐實的卻不是他找不到出口的疑問。「我還不餓。」

想問啊,真的好想問,可是這事兒可不能隨便胡說。

畢竟,他有可能眼花了,他可能倦極了,所以產生了幻覺,要不就是錯覺……可他的眼力好到不行,昨兒個的精神更是好得可以飛奔南京城一圈,哪可能產生幻覺,又怎麼可能有錯覺?

但,若不是錯覺亦不是幻覺,那麼,昨兒個他瞧見的是什麼?

一開始追著白影到通往前院的拱門邊,而後卻教他瞧見了一抹隱晦不明的影子,盡避瞧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確確實實瞧見了一張臉,嗚嗚……他瞧見了一張老臉,就在他面前飄啊、蕩的,教他瞧得好想哭啊!

誰來告訴他,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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