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硯 第20頁

「咦?」

「我听妳大哥說過了,西門書肆有自家的印刷廠窯,更有自家紙廠,所制的紙皆是上上之選,所印刷的字體更是清晰精致,也莫怪眾人不顧鬧鬼傳聞,每逢出書日或出箋日,必定一窩蜂地擠入。但一個月里頭才做那幾天的生意,怎麼劃得來?該得將如此精美的書籍和箋紙推到南京城之外,造福江南百姓。」

西門祖听得一愣一愣。

「這兩天書肆忙得不可開交,所以這些事拖到現下才告訴妳,可我想妳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瞧,他的辦事效率多好,不過是兩天的時間,他便把所有的局都布得差不多了。

橫豎她往後就是他的妻子,如今幫她就像是在幫自己一般,他沒有道理不傾全力相肋。

她確實沒有立場反對,甚至還得痛哭流涕地感謝他,但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的。

「高興嗎?」

「……」她依舊無言以對。

「怎麼了,不高興?這樣還不夠嗎?」他低吟著,隨即又斂眼忖思道︰「時間短了些,眼前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幾種法子。」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沉默半晌,問道。

慕容真抬眼睇著她,緩緩勾出笑意。「妳說呢?」

「我不知道你在盤算什麼,可是就算你幫我,也不見得能從這上頭得到任何利益。」再加上西門府紛紛擾擾的傳言,她真的不懂,他老是和她黏在一塊,就連他也會受到他人冷眼相對的。

他若是夠聰明,就得要立即離開,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誰說的?」他驀地靠近,貼得相當相當的近。

毫無預警的,她瞬間心跳如擂鼓,像是要將她的魂魄給震出體外般,教她頭暈目眩。

「你你你……靠得這麼近做什麼?」她欲退,可背脊已經貼在椅背上,壓根動彈不得。

「太近了嗎?我倒覺得還太遠了些。」若是可以,他想要再貼近一點,若是兩人能毫無空隙的緊貼在一塊,他會感動得涕泗縱橫。

「你在胡說什麼?退後一點!」她揮著手,企圖掙扎出些許空間。

他不是這樣的人,不該是這樣的人,記得他甫到府里的那一夜,乍見她睡在他床榻上,他還羞紅了臉,如今怎麼會相差如此之多?雖不至于下流,卻也像是個風流的多情人,其舉手投足之間莫不將她視為所有物般。

「是是是。」他攤開手,退後了一些。

瞧他退後了些,她暗暗安定心神,吐了口氣,道︰「說吧,你到底打算怎樣?」

「我?」他微愣,搔了搔頭,「我方才下都已經說了。」

是他說得不夠詳細嗎?

「我不是說那些,我是說你對我這麼好,究竟想要貪圖我什麼?」

「還不就是貪圖妳的笑臉。」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嗄?」她的笑臉?

「打我識得妳至今,我可未曾瞧妳露出打從心底的笑,若是可以幫妳一點忙,釋妳心頭重擔,順便換得妳一個豁然的笑。當然啦,若是妳可以因而感激我,甚至欣賞我,到最後愛上我而願意嫁與我,那我這一輩子也無憾了。」

西門祖听得一愣一愣,一股熱意襲上心頭,燒上頰面,燙出片片無以遏抑的紅暈,彷若將她的舌也給燒灼得說不出話。

這人……這人怎麼會如此厚臉皮?

這種話他竟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說得恁地理直氣壯,壓根不管她听見之後會有什麼感覺,或若教旁人給听見會有什麼想法。若真是教人給听見的話,豈不是羞死人了?

「祖兒,我對妳絕對是真心真意,就算妳現下還無法接受,但相信假以時日,妳肯定會發現我的好。」他毫不氣餒,再接再厲地道,就盼自己真能打動她。「再者,我相信妳絕對會是我的媳婦。」

「你怎能如此篤定?」她羞惱低喊著。

「玉洞子。」他突地回道。

「嗄?」是她變傻了嗎?為何她總覺得他說的話深奧得教她模不著頭緒?

「我到書肆的那一天,在路上踫巧遇見了舒大娘,從她嘴里探知了一些消息,我從中想過一遍,推敲出一些答案。」這兩天他可是壓根沒閑著,忙里忙外,就連腦袋也不得清閑。

唉,可真是難為他了,他可是向來很少動腦的。

「你究竟在說什麼?」說得不著邊際,想猜也無方可循,

「祖兒,妳說玉洞子是妳爹到妳二叔家里偷出的,是不?」他神秘兮兮地問。

「那又如何?」

「這個嘛……」賣個關子方要開口,便見西門光大刺刺地踏進書肆里。「太好了,既然要說個明白,咱們就到外頭說吧,走!」

話落,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外走,臨走前,對西門光丟下一句話,「大哥,這里就交給你了。」

「咦?啊!」喂,他不過是來同祖兒要點銀兩罷了,怎麼他們說走就走了?

盡歡樓

「我思前顧後想個透徹,認為當年上墨寶閣提親之人,必定是我爹,因為我和掠影已經認出了那玉洞子分明是我爹的至寶,可為何會教妳爹給偷走?舒大娘說了,墨寶閣並未有任何東西失竊,所以這珍寶便是從我爹身上遺失的,可依我爹心思那般縝密之人,豈有可能讓隨身寶物教人給偷了?肯定是故意的,這也代表我爹認定了妳這個媳婦,換言之,妳就是我爹特地為我挑選的媳婦。」他一鼓作氣,說得淋灕盡致、詳詳細細,喘了口氣,又笑道︰「所以說,妳,就是我慕容真欲迎進門的妻子。」

西門祖毫無反應。

「祖兒?」她怎麼有些心不在焉?是他說得太突然,教她一時承受不住?

「你說完了沒有?」她壓低聲音開口。

「說完了。」

「我可以走了嗎?」她起身欲走。

「等等,妳筷子都沒動哪。」他長臂一探,將她拉回座位。

「我吃不下。」

「是菜色不合嗎?」回頭,他喊道︰「掌櫃的!」

突見身後圍上一干人,就連帳房和一干跑堂的伙計全都拋下工作,同樓里的客倌全都和在一塊。

「這是怎麼著?」他微瞇起黑眸,語氣微慍。

怎麼,看猴戲不成?莫怪她老是心不在焉,老是垂下小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原來就是有一干不知死活的人在旁湊熱鬧!

「三爺。」掌櫃摩挲著手,端著一臉笑意迎上前,可始終停留在幾步遠外的距離,怎麼也不願意再走近。「這些都是咱們盡歡樓最拿手的招牌菜了,里頭全都是後頭湖里現撈的魚蝦,樣樣鮮甜、皮脆肉女敕的,怎麼可能不合口味呢?」

慕容真聞言,瞇緊了陰沉黑眸。「現下是如何,這陣仗是在瞧街頭賣藝還是耍猴戲,把我當什麼了?」

「三爺,他們瞧的不是你。」掌櫃的很委婉地解釋。

「哦?敢情看得是我慕容真的未婚妻子?」

霎時,盡歡樓一樓食堂傳出此起彼落的抽氣聲,數十雙眼楮都快要給瞪凸了,卻沒人敢吭一聲。

慕容真見狀,不禁更加火大,咬牙咆哮,「西門祖就是我慕容真即將過門的妻子,怎麼,你們有意見不成?老子娶妻,何時得要你們置喙來著?!」

「可,三爺,她、她……」掌櫃的想斗膽進言。

「她她她她什麼她?想說就說,吞吞吐吐做什麼?!」他愈是畏縮,他瞧在眼里就愈光火。

「她不祥啊!誰都知道她克死了她爹,更知道她府里鬧鬼!」

「那又怎麼著?不過是傳聞罷了!」他們全都是傻子不成?別人怎麼說,他們不用查證便全都信進心里頭了?「再說她爹死了,關她什麼事啊?人又不是她殺的,把這事賴到她身上,太沒道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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