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不都因為他?無端端地長得像是畫中人做什麼?
「我問你,假如當你看見一個人時,你會覺得很開心,沒看見時,又覺得很擔心,老是思思念念著。而當你瞧見那個人在酒樓里左擁右抱著花娘,心里頓時勃然大怒,你認為……」聞人遙粉顏自始至終垂下,瞧也不敢瞧他一眼,囁嚅了數聲,卻依舊接續不出話語。
慕容決瞠目結舌,听著額際傳來血液逆沖而過的刺耳聲響,隨即輕揉著耳際,乏力地閉上眼。
他在搞什麼東西?
對他表白嗎?沒事干麼對他表白?他自己都已經快要搞不定自己了,這天真少爺又何苦在這當頭增加他的煩事?沒瞧見他已經自顧不暇了嗎?
他沒興趣在這當頭摻進感情事,到聞人府只是為了尋寶,只是為了尋找琉璃紙,其他事對他而言全都是累贅,全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只愛姑娘家。」他直言道。
「嗄?」聞人遙驀地抬眼,白玉面容一片燒紅,又羞又窘地道︰「我不是說我,我並沒有……」
「我知道。」他沉重閉上眼,深吐一口氣,仿若要將壓在胸口上的猶豫不決一口氣吐出。「我只是告訴遙少,我只愛姑娘家,沒法子和男人在一塊,更沒辦法將男人視作寵愛,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早點歇息吧!我也得回吞陽樓了。」
話落,慕容決立即起身,不睬他有什麼反應,徑自踏出房外。
聞人遙傻愣地瞪著闔上的門板,喃喃自語道︰「我又沒說我喜歡你,我只是、只是問問而已嘛!」
取代破碎句子的是無聲的眼淚。眼淚不爭氣地滴滴滑落,他拭淚觀之,不懂自己的心怎會疼得像是被刀剮過似的,好疼、好疼……
第七章
不過是問問而已,他犯得著回答得那麼無情嗎?
他說的又不是自己,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兒郎,怎可能愛上一個男人?
就算他從未對姑娘家有過遐想,甚至不曾動過上酒樓買歡的念頭,但不代表他不喜歡姑娘家的溫柔婉約,呸,哪里來的溫柔婉約?他瞧見的全都是庸脂俗粉,沒一個瞧得上眼的,沒一個比得上他。
倘若他今兒個是姑娘家,不是他自夸,憑他這一張臉,絕對是艷冠群芳,無人可與他爭鋒!
聞人遙悻悻然地想著,隨即又乏力地嘆了口氣,高挑縴瘦的身子蜷縮在廚房一隅,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
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虧他是個身段昂藏的男兒郎,竟會生出了扮女裝的念頭,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啊?
「遙少,你蹲在這兒做什麼?肚子餓了?」聞人府大廚楚大娘,拉攏裙襬,蹲在他的面前。
聞人遙緩緩抬眼打量著她。盡避有點年歲了,但依舊看得出大娘風韻猶存,可以想象她在年輕時絕對是個美人。時節快要入冬,但始終待在廚房工作的她,頂多也只著一件對襟長襖,下配長裙,腰間綁上軟帶,系上鈐鐺金穗,定起路來叮叮當當,搖曳生姿,煞是風情萬種。
為了避免干擾廚房工作,大娘的長襖總是貼身了些,漂亮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倘若這衣裳是穿在自己身上……
「遙少,你的眼神有點怪。」楚大娘微挑起好看的眉。
「怪在哪里?」怪?有嗎?
「好似對我有諸多怨懟呢!」
「怎可能?」聞言,他不禁苦笑;若說他是羨慕,倒還說得過去,若說他是怨,這就……與其說是怨,倒不如說是……
「嗯,現下瞧來,較像是妒了。」
聞人遙聞言瞠目結舌,手心摀上嘴,一時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神情有這麼露骨嗎?還是他原本就很容易教人模透?他到底是怎麼了?他以往從不曾生出這種念頭的,但如今竟然萌生,且一發不可收拾。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一手照料長大的遙少可還不曾如此消沉過,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楚大娘倒也不以為意,只揉了揉他的頭,隨即站到桌旁忙著。
聞人遙撥了撥一頭亂發,隨即跟著走到她身旁,瞧她俐落地切著菜,暗忖著到底要不要同她說。
方才那念頭有多驚世駭俗啊?饒是打小照料他起居的大娘,也不見得能夠接受,可這事兒,他真是悶得不知道該找誰說。
不可能同兄長說,更可不能找楚雲聊,他又沒什麼朋友,而容決……嘖,問題就是發生在他身上,他自然不可能再找他,事實上,他避他唯恐不及,哪可能再見他一面?
想了想,他何其可悲?就連一個可以聊貼己話的知心人都沒有。
「遙少,有事就說吧!伴在心里是會悶成內傷的。」楚大娘覷他一眼,刀上功夫可沒歇著。「說吧!大娘我什麼都听,只要你肯說。不過,話說回來,究竟發生什麼事,竟然教你如此難以說出口?壓根都不像你的性子了。」
聞人遙側眼睇著她,心里萬般掙扎;自然會不像他的性子,畢竟遇著了這等子事,就連他也難以厘清啊!
「大娘,妳認為當一個人老是想著一個人,有時想得心頭發痛,有時想著想著又笑了,這是為什麼?」聞人遙佯裝漫不經心地道。
楚大娘聞言微挑眉。「那該是喜歡那個人吧!」
「真是喜歡?」這麼簡單便能猜出?
莫怪他前幾日想問容決時,還未說出那是自己的心情時,容決便直截了當地道,他只愛姑娘家。
是他笨,不解世事,話都還沒出口,便教人打了回票。
倒也不無道理,尋常男人都會疼惜姑娘家的,畢竟一般姑娘家都那般柔弱又嬌小,會教人想要摟進懷里呵護,哪像他粗枝大葉,又是個大男人,誰愛?頂著一張美顏也無用武之地。
以往老討厭別人拿他的臉作文章,可如今,他卻恨這一張臉為何不能吸引容決的目光。
「遙少情竇初開了?」楚大娘問得很小心。
聞人遙回神,囁嚅了下。「不是我,是我的朋友。」他打死不認帳。
「哦?」那就好。
到此,沒人再開口,空氣似乎又凝結了起來,滿滿的沉默壓得他胸口發悶。
悶啊!他真的好悶,悶得頭昏腦脹,悶得胸口發痛,他想要找個人聊聊,找個人訴說他的心情!
牙一咬,把心一橫,他決定說了。
「大娘,妳會不會覺得我扮女裝很可笑?」他索性閉上眼,豁出去了。
反正身旁只有楚大娘,其余的人皆在外頭,他們不會听見的,就算听見了,相信他們也不敢碎嘴。
楚大娘聞言,刀子驀地停住,瞪大的水眸眨巴眨巴地睇著他,彷若從他嘴里吐出了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
「算了,當我沒說。」瞧她的反應,紅暈爬上他清俊的臉,教他不由擺了擺手,隨即想要離開廚房。
「我幫你!」楚大娘突然丟下刀子,緊抓住他的手。
「嗄?」他是不是听錯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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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底是上哪去了?」
近掌燈時分,大廳里聞人唯坐在主座,而慕容決站在身側。
「要不要派人到外頭找找?說不準是開眼界去了。」冷哼一聲,慕容決似笑非笑地道。
聞人唯微惱瞪去。「別在這當頭說笑,你明知道他沒有那種心思。」
「我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那一晚,他對他問過的話,他全都忘了。「與其在這兒呆坐,倒不如派人到外頭找。」
「他沒有外出,前門後院我全都加派了人手,沒人瞧他踏出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