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這麼簡單便被認出來,她寧可多走一點路,到城南去,找家不認識的鋪子典當。
「妳打扮得像個正常姑娘家,不過,就不知道妳在這時節罩件紗到底是要做什麼。」王大叔皮笑肉不笑地道,隨即打開柵欄旁邊的小門,招手要她入內。「進來吧,妳要做什麼?」
「我……」踏進里頭,她有點靦腆地搔了搔額,笑得很尷尬。「其實……是手頭有點緊。」
要不然,誰會踏進當鋪?
唉唉,不就是急缺得很?倘若不是為了下個月的餉銀,她也不會出此下策啊,她能餓,可她的伙計全都是有家室的,總不能要他們也跟著她一塊餓吧?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所以……」他瞅著她手上的東西。
「還請王大叔掂算掂算。」
語畢,她隨即動作俐落地打開包覆的花布,露出一只通體墨黑的盒子。
「這是……」他拿起一瞧,仔細地左右端看了半天,卻瞧不出這看來並無接縫的木盒到底要從哪里打開。「念弦丫頭,這要怎麼打開?」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不知道?」他不禁發噱。「若是打不開,我怎麼知道里頭裝了什麼東西?沒瞧見里頭的東西,妳又要我怎麼估算?」
「呃……」是啊,她也知道這種典當法是挺笨的,但她要是打得開就好了。
就連她也不知道里頭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啊。
「不如等妳打開了,取出里頭的東西,再拿來給我瞧瞧。」王大叔二話不說地將木盒推還給她。
「可是……」不成啊,這是救命錢,要是她湊下出來,會對伙計們很難交代的,而且,她還欠了那個姓遲不少錢呢。
她可不想因為如此,而把自己賠給他的!
「妳總不能要我估算這木盒的價錢吧。」見她不走,王大叔也是極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不,王大叔,你暫且估算一下也成啊。」她又把木盒推出去。
他微蹙起眉,萬般無奈地道︰「這木盒,我方才瞧過了,算是極為上等的檜木所制,但若是妳要賣,我也不想收。」
「為什麼?」她不解。
既是上等檜木所制的盒子,該是有點價錢的,不是嗎?
「因為這只木盒並非出自名家之手,上頭既無押號更無落款,」他興致缺缺地翻看著木盒,最後下了定論。「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沒有用處的盒子。」
「怎麼會沒有用處呢?這個木盒子通體墨黑,用的是上等檜木和髹漆,照道理……」
「問題是它打不開!」他沒好氣地打斷她。
「呃……」
「如我說的,等妳打開之後再拿來吧。」
她扁了扁嘴,垂下肩,緩緩地再將花布給包上,抱著木盒往外頭走。
爹騙人!說什麼這只木盒子可以幫她渡過難關。嗚嗚,一個打不開的木盒子能有什麼用?!
就算里頭真裝了什麼價值連城的珍寶,又有什麼用?
她根本打不開,打不開啦!
「爹,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要怎麼打開啦!」走到當鋪外頭,斂眼瞪著一無用處的木盒,她不禁仰天長嘯。
「妳爹沒告訴妳,說不定我可以告訴妳。」
「咦?」
西門念弦一愣,瞪著腳邊的影子,向側邊探去--
「嗚哇!狐狸鬼!」她嚇得往旁一跳,就連手上的木盒都差點沒抓穩而摔落在地。
慕容涼沉著俊臉,細長的魅眸眨也不眨地瞪著她。
「西門姑娘……」低啞的聲音彷佛在壓抑什麼。
「狐狸,你不要靠過來!」她尖聲喊著,壓根兒不管街上有多少人投來目光。
怎麼、怎麼會遇見他,怎麼會這麼倒楣啦?嗚嗚,她方才胡亂鬼吼的話,也教他給听見了?欸,對了,他方才說了什麼?
「西門姑娘,妳太失禮了。」青筋難以遏抑在他的額邊囂狂跳顫。
「我失禮?我……」當街這樣喊人,確實是有點失禮,可……「誰要你默不作聲地出現,又像鬼一樣的冒出聲音來?」
他不由分說地蹦出來,她會嚇到是情有可原的啊!
「我在對街瞧見妳,所以……」話到一半,他目睹她當著他的面,走到吹影面前,完全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吹影公子,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羞澀地低下頭。
她扭捏的小女子姿態當場教慕容涼傻眼。這丫頭!
「我……和二爺到外頭走走,瞧見妳,所以便……」吹影欲言又止,雙眼直瞅著慕容涼。
「你擔心我?」她朗朗笑著。
「嗄?」
「其實,你不用擔心的,現下時候是晚了些,但這附近有市集,到了晚上一樣很熱鬧,再者,這附近全都是街坊鄰居,彼此都有個照應,所以不礙事的。」她自顧自地說。
「呃……」吹影有點傻眼地瞪著她。
不,他並非是擔心她,他只是二爺走到哪,便跟到哪,他什麼心思都沒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眼角余光瞥見主子黑了一半的臉。
「夜深了,咱們還是回去吧。」慕容涼不著痕跡地將突生的不悅隱沒心底,隨即往前走,吹影立即跟上。
她微張嘴,難以置信他們兩人竟拋下她不管,惡狠狠地瞪了慕容涼的背影一眼,隨即吐口氣道︰「喂,夜深了,你們不等我?要放我一個姑娘家在街上獨走?」太不講義氣了吧!
「妳不是說這兒皆是街坊鄰居,熟識得很,妳有什麼好怕的?」他回頭,笑得戲謔。
「你……」她氣得直跳腳。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不討喜的人?
「好了,等妳就等妳,需不需要咱們替妳拿東西?」他緩下心神,目光投注在她手上。
「不用了,我還拿得動。」她用力地將木盒揣進懷里,徑自走向對街。
慕容涼不以為意地挑起眉,跟在她身後走著,雙眼直盯著她縴細的背影,滿腦子不斷地推敲演練。
「不知道西門姑娘怎會無端上當鋪?」
陰柔的嗓音教她背脊一陣發麻,西門念弦沒好氣地回頭瞪著他。「怎麼,本姑娘上當鋪,也犯著你了?」
這人真不是普通地討人厭哩,除去遲殷熙就屬他最礙眼,說話最不中听。
「是沒犯著我,只是……我很想知道妳為什麼上當鋪。」太不客氣了,這不解世事的刁蠻丫頭。
「關你什麼事啊?」她不耐地白他一眼。「反正就是識得的大叔,我找樣東西給他鑒定嘛,不行啊?」
哇哇,真是佩服自己啊,隨便胡謅也謅得挺合理的。
「哦?」他微挑起眉,不再追問。
她想要漫天撒謊,不關他的事,橫豎住進她府里,想要查得實情,一點都不難。
「嘖,這樣答話,你總算滿意了,是不?」她冷冷地睨他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投注到吹影身上。「吹影公子,請往這兒走。」
瞧著她話語輕細、姿態柔軟,眉梢眸底含羞帶怯,走起路來,蓮步輕移,裙襬飛揚,說有多賞心悅目,便有多賞心悅目……但是,這一切全都是針對吹影,若是在他跟前,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一路上,這女人雙眼直盯著吹影,瞧都不瞧他一眼,他問了十句話,她則是不耐地挑一回答,簡直是目中無人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這感覺……可真是畢生頭一回,教人厭惡極了。
瞪著眼前簡陋如僕房的小小房間,慕容涼不禁站在門口發愣。
是她的差別待遇太過火了一些?還是舒大娘搞了老半天,只弄出這一間破爛僕房的?
方才和吹影一道,眼前的她替吹影安排了一間談不上華麗卻顯得相當素雅的房;以為她沒將他主僕兩人安排同間房,是因為她知道主僕不同房的道理,該是會給他一間頗舒適的才對,豈料……這連僕房也說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