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騰霧 第4頁

現在,他已不再是那個一無所有、沒姓氏的「慎」,而是騰霧家族新一代的繼承人——白川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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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灰蒙蒙的天空稀稀落落地下著細雨。

發際微濕的白川慎,拖著一夜無眠的步伐緩緩走進屋內,才打開自己的房門,就驚覺昨晚應在自己房里就寢的女子已然不見,床上空無一物!

「恩心?」白川慎一夜未眠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露出心慌,腳步匆忙地在屋內來回搜尋著。

「恩心、恩心!」

嘶啞低沉的叫喚聲在老舊的屋內回響著,里里外外都不見讓自己掛心的女子,白川慎心里的不安越見擴大。

昨晚兩人痛苦的爭執還在他心里回蕩著,而恩心身體已經虛弱無比,她還能走到哪兒去?

難道,昨晚她出去找他嗎?

樓梯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大早被白川慎焦急的叫喚聲給驚醒的伊秉勛披著外衣下樓。「慎,發生什麼事了?」

白川慎瞪大充滿血絲的眼眶,心慌意亂地看著他。「恩心不見了!」

「你說什麼?!」

白川慎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里的不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才又抬起頭冷靜地看著伊秉勛。「伯父,您去找村長幫忙,我到恩心可能會去的地方找找看。」

同樣心急女兒的伊秉勛,此時也只能點頭配合。「好好好……」顧不得回頭換上外出服,他已經腳步匆促地跟著白川慎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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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太陽依舊躲在烏雲後不肯探出頭,天空仍是一片灰蒙。

白川慎幾乎找遍了村莊里恩心可能去的地方,卻還是沒能找著她。頹然又憂心的他走回屋內,想從村人口中探得一點消息,但大伙卻只是一個勁地嘆氣搖頭。

一大早就被叫醒的村長,心里也擔憂著身體虛弱的恩心,看著白川慎強迫自己冷靜的模樣,村長嘆了口氣,安慰道︰「放心吧,恩心不會有事的。我已經派了村里的壯丁們去找了,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是啊,耐心一點,也許恩心只是悶壞了,出去散散心罷了。」另一名村人也開口安慰道。

白川慎的眼眶既血紅又焦慮,緊蹙的眉頭始終沒有放松過。「恩心從來不會這樣。」

昨晚才勸他放棄她的怪病,現在她就消失得不見人影?

近日,她的身體虛弱得連從自己房里走到屋外都有問題了,她能到哪里去?她又想到哪去做什麼?

一堆的疑問鬧哄哄地在白川慎腦里徘徊,只讓他更心慌意亂。因為昨晚他才決定回到「那個地方」——為了恩心。

他願意面對以往他急于逃離的斗爭、壓力,因為任何事都比不上她的生命來得重要。

他不能失去她,因為他真正尋找的,不是寧靜的村莊、也不是沉穩美麗的山峰峽谷、更不是靜謐安詳的湖畔河水,而是她——唯有恩心才是他真正的安歇之處。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大喊——

「找到了、我們找到了……」

白川慎緊揪著來人的衣裳。「在哪?她在哪里?」

來通報的村人跑了一段長路,氣喘吁吁地。「……小勇子說,在、在在……碧川的崖上……」

「碧川的崖上?」揪緊衣裳的手松了,白川慎的心頓時被狠狠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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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川,川如其名,湖水澄澈而碧綠。

圍繞著碧川湖水的是連峰高聳的白石山崖,崖峰間有著長年翠綠的常青樹,崖邊連起的巨大白色石塊上是一片濕滑青苔,而碧川的川水,雖是碧綠清澈卻深不見底。常有村人不慎掉落川里,有幸者,還能撈到一具全尸;不幸者,就只能是一副空棺木。

崖上的巨木被綁上麻制的長粗繩,貼著崖壁,連接著在川邊忙碌搜尋的村人壯丁們。而崖邊上頭則聚集了一堆神色憂傷的老弱婦孺,有的合掌祈禱、有的低聲哭泣。

同樣在尋找女兒身影的伊秉勛,神色木然地頹坐在人群里頭,懷里緊抱著一樣東西。

從村里一路跑到碧川崖邊的白川慎,全身早被細雨淋濕浸透,他在細雨蒙蒙中看見的就是這幅影像。

白川慎年輕俊俏的臉龐盡是雨水和汗水混和的水珠,他顫著微白的雙唇,看著向來沉穩和藹的伊秉勛已然崩潰的模樣。

「恩心呢?」聲音低沉嘶啞得不像是他。

一听見女兒的名字,伊秉勛頓時老淚縱橫,他顫著老邁的雙手,將原本緊抱在自己懷里的東西攤在白川慎布滿血絲的視線中——一只白色繡鞋。

恩心的鞋!

那只被細雨濡濕的繡鞋,是他送給她的禮物!他不會認錯!

「我們只找到了恩心的鞋……」一名老婦含著眼淚,痛心地說。

捏緊了手中那只鞋,白川慎心痛如絞。

恩心的一顰一笑,就像繡鞋上的圖騰般栩栩如生,但伊人的身影卻已消失于川底,只留下手中的鞋?

毫無預警的驚人事實將他徹底打垮,悲傷如巨大的黑雲籠罩住他,讓他無處躲藏。

白川慎雙腳跪落,看著崖下依舊碧綠的川水。「為什麼?為什麼?」

她怎能如此對他、怎能如此狠心?

難道她不知道他已把她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嗎?如果真心愛他,為什麼要這麼輕賤自己的生命?

他更恨的是,他為何要隱瞞自己的過去,她或許還有救的、還有救的……

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

「現在小勇子他們,還在川里打撈恩心的……」一名老村民說著,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白川慎痛苦地耙緊自己的發絲,承受不住的巨大哀傷猛烈襲來,只能化為一聲聲回蕩在川間崖邊的痛苦嘶吼——

「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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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鳴的樂聲傳遍了整條河岸,哀戚的傾訴著原本年輕美好的早逝生命。

一座嶄新的石碑上刻著幾個黑色大字——「愛妻伊恩心之墓」。

在這里,擺放了眾多花束,顯示村人們對她的喜愛,但更讓人心酸的是,墓里只有一副形式上的空棺木。

樂聲漸息,人群也跟著魚貫走回村里,只有一老一少仍站在墓前不舍離去,青年男子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墓碑,無法將自己的目光移開。

他的世界空了、靜了,空得連自我都找不到,靜得比黑夜還要沉。

有她的世界,才有歡笑;沒有她的世界,他要如何獨活?

同樣站在墓前不舍離去的伊秉勛,看著近日來幾乎一言不發的白川慎,又看著女兒墓碑前的大字——那是白川慎堅持要求的,他對女兒的心意已經一目了然。

伊秉勛疲累地嘆口氣,轉頭對白川慎說︰「現在,你有什麼打算?離開嗎?」

白川慎毫不猶豫地搖搖頭。「不,我要在這守著恩心。」恩心已經走了,他再也不需要回到那個地方,他只想和她守在一起。

伊秉勛早知道他的答案,一點也不驚訝。「慎,你不像我,這一生,我留在這個村里已經滿足了。可是你還年輕,不要因為恩心的死亡而阻礙了你,這也不是恩心樂意見到的。」慎對女兒的心意他很感動,女兒這一生有這樣全心愛她的男人,也足夠了。

恩心的死讓伊秉勛對人生看得更加淡然,早已待慎如子的他,又怎會希望慎浪費自己的人生?

白川慎听到這里,終于回過頭看著伊秉勛。「伯父……是在趕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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