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騙徒 第2頁

王寶貴初見她時,便被她深深迷住,自此每到怡紅院,非要點她相伴不可;加上被她的不平遭遇所打動,對她是益發憐愛,玉鐲、手飾從不曾少給。

王寶貴雖是粗人,卻頗有體貼的心腸,因受娘子打壓,便時常向張淑敏傾訴。

兩人同是落難人,一遇知音,竟演變成一場忘年之戀,至此兩人毫無倦意地剪燭西窗,暢談終宵,笑意盎然。

大紅燭高燒,火紅帳低垂,兩人坐在榻前的一張錦凳上,相依敬酒。

王寶貴小斟了幾杯女兒紅,道︰「妳現在沒名沒分的,真的不怨我嗎?」

張淑敏在他懷中仰起頭凝視著他,搖頭,「我不怨,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我今生能遇見你,已經很滿足了,你就像我的爹或兄長,總能帶給我無盡的關懷。」

王寶貴嘆息一聲,他何嘗不想取她做妾,但娘子如同母夜叉,到這里見她都得瞞著娘子,要是讓娘子知曉,那可比天塌下來還要恐怖!

王寶貴攜她坐在玉鉤雙懸的牙床上,紅燭未熄,被翻紅浪,蘭麝異香浮動,緊緊地盯著張淑敏秀美的臉,呆呆出神。

張淑敏嬌靨微有紅意,黛眉一皺,「看了這麼久,還看不厭嗎?」

王寶貴笑道︰「就算再看上一百年,也是看不厭的。」

張淑敏圓潤的臉上漩起一對酒窩,很好看,酒窩里正蕩漾著幸福的酒漿,讓男人沉醉而無法自拔。

王寶貴抬起她的下巴,就要沖著那兩片紅女敕的唇瓣吻下去,他忽然听見樓下傳來叫嚷的聲音,而且越來越響,顯然是沖著西樓而來的。

王寶貴豎起耳朵一听,大叫︰「毀了!毀了!」

兩人頓時如磁石一般,同極相斥的彈開。

張淑敏問道︰「怎麼了?」

王寶貴一拍巴掌,叫道︰「那是我娘子的聲音,那母夜叉怎麼會找到這里來?」

張淑敏一震而醒,訝問︰「那……你該怎麼辦?」

王寶貴的臉上刷的一片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執起張淑敏的手道︰「唉!我只有先走一步了!」

王寶貴的娘子曾山鷹生得人高馬大,這時正氣勢洶洶的沖進西院,大叫︰「那個姓張的賤人在哪里?讓我進去,我要把那一對狗男女揪出來!」

數名姑娘將曾山鷹團團圍住,紛紛勸解︰「妳丈夫不在這里,妳等一下,他自然就回家了。」

老鴇在周邊叫道︰「妳找丈夫怎麼找到我們這里來了?這兒是經營場所,妳瞎鬼鬧,已嚴重損害了我怡紅院的名譽。限妳馬上陪禮道歉,並馬上離開!」

曾山鷹怒目圓睜,呸了一聲,戳著老鴇,喝道︰「已有線人告訴我,那老頭子來這里尋歡作樂已有好長一段日子了,還騙我說到李財主家去喝酒。哼!我今天是故意放他出來的,就是要來個捉奸在床。這是我的家事,妳們給我滾開,好狗不擋道!」

老鴇處于理虧的位置,只是漲紅臉,卻不敢命令下人動粗。

王寶貴透過窗子,偷偷探出頭,看見娘子人已在樓下,已沒人攔得住她了。

王寶貴嚇得連忙縮回頭,嚷嚷︰「怎麼辦?怎麼辦?大門讓她給堵住了,我往哪里走啊?」

張淑敏冷靜道︰「不要著急,要不,從東面的窗戶下去。這里是二樓,不是很高。」

王寶貴從東面的窗戶往下看,一片黑黝黝的,到處都是雜草,嘆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王寶貴的雙腿先爬出去,他身體很肥胖,窗戶剛剛容得下他,但肚子卻被卡住了,要上不能上,要下不能下,卡得他臉紅脖子粗,氣都喘不過來。

這時,曾山鷹已「登登登」走上樓,拍打著房門,大嚷︰「快開門,把那老頭子給我交出來!否則我要妳好看!」

老鴇在外面雙手合十,祈求佛祖開恩,巴望王財主趕忙逃走,千萬不要把晦氣帶到怡紅院來才好。

張淑敏大叫︰「是誰在外面無禮,本姑娘為什麼要開門?」

曾山鷹一听到是女人的聲音,頓時大怒道︰「妳就是那個賤人,妳還有臉質問老娘?老不死的,你要是還不出來,老娘非拆了你的骨頭不可!」

啪啪啪……她拍門拍得更加用力,震得房門震顫,灰沙下落。

張淑敏的心登時揪成一團,低垂的眉宇間沁出冷汗,急忙跑到窗前,用力一推,總算把王寶貴推出窗戶。

王寶貴肥碩的身體落了下去,一跌在地上,因為碎石滿地,頓時痛得發出一聲豬嚎!

這一聲豬嚎為之慘烈、音調之高,已經強力的吸引住曾山鷹的注意。

「想跑?」曾山鷹目露凶光,疾沖下樓,往聲源地趕去。

王寶貴拖著傷腿,還沒走兩步,曾山鷹猙獰的臉龐已出現在他的面前。

「慘了!」一股倒抽的冷氣聲從他嘴里溜了出來,由于驚嚇過度,他雙腿發軟,再次跌坐在地。

曾山鷹一個箭步沖上去,揪緊王寶貴的耳朵,把他揪得提起身子,哎喲哎喲的直叫疼!

曾山鷹鼻孔噴氣,「哼哼!小樓春暖,美人在榻,你的臉色應該很紅潤啊,怎麼白得像個殭尸?」

王寶貴告饒︰「娘子大人,回去再說,回去再說。」

曾山鷹冷哼一聲,「好!傍你一點面子,我就回去再跟你算賬!」

王寶貴被曾山鷹擰著耳朵走出西院,直奔大廳。

這時,先前替王寶貴做掩護的少年郎湊了過來,「王老爺,說好了一晚上的工錢是三兩銀子,該兌現了吧!」

曾山鷹斜睨一眼,「你可打的好馬虎眼啊!」

王寶貴臉色一黑,急忙模出一錠銀子,足有五兩,扔給他,「給你,給你!拿去買棺材吧!」

少年郎拿了銀子,笑呵呵地走出怡紅院,相較于王寶貴的狼狽樣,可有天壤之別。

走出院門,來到馬車前,曾山鷹把老公往黑車廂里一推,親自坐在車前,充當車夫,握緊韁繩,啪啪揚起兩鞭,馬車掉頭而去。

王寶貴蜷縮在車廂內瑟瑟發抖,曾山鷹則趕著高頭大馬,雄赳赳、氣昂昂,無比得意。

經過一路心驚膽戰的顛簸,總算是到家了,王寶貴一下馬車,突然感覺到家里的路好像變得坑坑疤疤了,走起路老覺得一高一低的,有些飄然,但在下人們的面前仍需裝成一副老爺的模樣。

回到寢房,關上房門,曾山鷹蹺著二郎腿坐下。

王寶貴則在一旁像個下人一般,親自斟了一杯茶,遞向娘子,擠出笑容,「娘子大人,妳口渴了吧?來,喝一口。」

曾山鷹冷哼一聲,面無表情地直視著他。

王寶貴被瞪得心慌意亂,連忙把茶杯撂在桌上,躬著身子道︰「娘子,其實這次完全是一場誤會,主要是李員外動了花心,邀我去那里陪他。我當時真的不想去,無奈他笑話我怕妻子……妳想想,我堂堂一個大丈夫,怎麼能受這種窩囊氣?便一時沖動,跟著他去……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一听這話,曾山鷹緊抿的嘴唇不由得抽動兩下,擱在大腿處的左掌拳頭握了起來,怒道︰「捉奸在床,還敢狡辯!」

王寶貴一看這架式,頸背的寒毛不禁豎立起來,「我認罪,我認罪,我馬上和她一刀兩斷,絕不再去那個地方。」

曾山鷹冷然道︰「就這麼算了嗎?一天到晚花天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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