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陷入了瘋狂。
這個虛構的事件,刊在幾家報紙的頭版,只有最道貌岸然的《泰晤士報》選擇不予理會,只在報紙的小角落提到︰「星期三傍晚,《阿格斯》雜志社外發坐暴亂。」
「暴亂」源自憤怒的讀者聚集不去,有人恐嚇要燒掉雜志社,有人建議把編輯抓出來撕成碎片。
麥安格于周四中午剛過抵達昂士伍公爵府報告,木白先生已經在斯特蘭街的刑場被人吊死。麥安格興奮得不得了。
他宣稱昂士伍公爵夫人是個天才。
昂士伍早先抱著莉緹下來,把她安置在側廳的沙發上,現在她的身邊圍了一群人。可想而知的,麗姿和艾美當然听到了麥安格的宣布,還有亞契、博迪、棠馨——以及在門口附近工作的所有僕人。這位主編沒有注意到莉緹皺起的眉頭,繼續他狂熱的贊頌,弄到再也沒有人懷疑木白先生究竟是誰。
太過興奮的麥安格,為時已晚地發現他泄漏了什麼。他驚駭地掩住通紅臉上的大嘴,手部上方張大的眼楮看向莉緹。
她揮揮手。「算了,反正我其他的秘密全世界也都知道了,再增加一個又有何妨。」她搖搖頭。「在斯特蘭街被吊死,我的天,大家對虛構的故事也未免太認真了吧。那只是——」她看看身邊那些臉,他們的表情從難以置信、恍然大悟到禮貌的面無表情都有。「濫用感情的餿水,可是大家喜歡;而且,那是我的。」
「噢,可是那多教人失望啊,」艾美說。「狄洛是我的最愛。」
「也是我的。」她姊姊說。
「也是我的。」博迪說。
棠馨對莉緹有信心,她沒說什麼。
昂士伍站在房間角落的窗前觀察著他的客人,他是面無表情的人之一,只有眼楮閃著魔鬼般的光芒。「我認為武器的選擇很可愛,莉緹,」他說。「能比被湯匙刺死更可恥的死法,大概不多了。」
對這模稜兩可的贊美,她很有風度地點個頭接受下來。
「更重要的是,」她丈夫接著說。「你讓讀者激動起來。當作者的身分泄漏,接踵而至的要求將會壓過目前這一個。所有對蘭妲的故事毫無所知的人,都會被迫急著彌補缺憾。」
他把注意力轉向麥安格。「我若是你,我會開始集結幾個章節出一個合訂版,一個低價版賣給大眾,一個燙金的精裝版賣給自視高人一等的有錢人,趁熱潮結束前賺它一筆。」
莉緹連忙掩飾住她的驚訝。她從沒想到昂士伍會重視她的「胡言亂語」,更別提開發它的經濟價值。然而,他終究是唯恐天下不亂、酷愛起哄的人。
「那正是我的想法,」她說。「但我沒想到精裝本,多好的主意。我想我們仍然應該打鐵趁熱,雖然大家的最愛正走在前往地獄的路上,也不要讓他們忘記前面的故事。」
她想了一下,對麥安格說︰「你明天早上刊個啟事,下個星期三,《阿格斯》將要出一個特刊,刊出《底比斯玫瑰》的最後四章,如果衛喬伊要抱怨他來不及畫插畫,找幾個人幫他。」
麥安格早已拿到接下來的兩章,最後兩章鎖在書房的抽屜,她讓棠馨去拿。
編輯很快地拿著他寶貴的文章離開了,甚至比他來的時候更為興奮,因為他很快就要大賺一筆了。接著,昂士伍把大家從側廳趕出去。
他把莉緹身後的靠枕弄得舒服些,也把她的睡袍再拉好。然後,他拿一張腳凳坐在她的腳邊,下巴靠在支于膝上的手,責備地看著她。
「你真邪惡。」他說。
「跟你正是絕配。」
「你這一招太陰險了。」他說。
她裝出無辜的樣子。「哪一招?」
「我不是那麼確定,但是,我了解你,你使了詐,但是我看得出來。」
「你得是個賊,才看得出賊的心思。」
他微微而笑,那足以致命的微笑。窗外的陽光無力透過層層的灰雲,然而,她的每個細胞都在他那微笑的陽光里,那暖意偷偷進入她的頭腦,將它們都化為糖漿。
「沒有用的,」她雖然說著,卻也忍不住回以愚蠢的笑容。「我不會把結局告訴你,你這樣只是讓我熱情難耐。」
他接著用大野狼的目光從她的頭頂看到縮于睡袍內的腳趾。
「如果我能讓你因為熱情而無法喘息,你就會告訴我了,可是那違背醫生的吩咐。」
「他只說我應該避免用力,不可以壓到傷口,」她橫他一眼。「至于怎樣做到,那就要看你的想像力咯。」
他起身走開。
「看來你一點想像力也沒有。」她說。
「再多看一下,」他頭也沒回地說。「我只是要去讓人無法開門。」
++++++++++++++++++++++++++++++++++++++++++++
結果,維爾和妻子僅有很少的時間在他們親熱之後迅速穿好衣物,因為顯然不懂得隱私為何物的麗姿和艾美,就在他開始要逼問蘭妲的下場時,開始拚命地敲門。
「走開!」維爾命令道。
「你在做什麼?莉緹沒事吧?」
「汪!」蘇珊助紂為虐。
他听出她們聲音中的恐慌,想起羅賓生病時,她們被關在門外的驚慌失措。他走過去,把椅子從門把下移開。兩張蒼白而焦慮的臉出現在眼前。
「我只是在打我的妻子,」他說。「用一種友善的方式。」
兩對海綠色的眼楮飛向半躺在沙發中的莉緹,後者朝她們微笑。
「你怎麼可以這樣——哇!」艾美哭了起來,麗姿趕快用手肘頂她的肋骨。
「他是嚇你的,他其實正在做‘你知道的那件事’。」麗姿悄聲說。
「噢。」
蘇珊懷疑的嗅嗅他,再到沙發去聞聞它的女主人,咕嚕了幾聲,在沙發前趴下來。
兩個女孩勇敢了些,也向沙發前進,在蘇珊的旁邊坐下來。
「對不起,」麗姿說。「我剛才沒想到。桃茜姑媽和強恩姑丈不會為了那個目的把側廳的門鎖起來。」
「任何的門都不會,」艾美說。「至少我從沒注意過。」
「臥室應該會吧,」麗姿說。「他們總要做吧,不然那九又四分之三個孩子是哪里來的。」
「當你有九又四分之三個孩子的時候,「維爾走過來。「大概也只剩下臥室能有些許隱私,還得把門栓起來。」
「你要在哪里做都可以,」麗姿寬宏大量地說。「我們以後不會再打斷你們了,我們剛才只是沒有想到。」
「現在我們知道了,」艾美說。「我們不會再干擾——但是,會設法想像。」她格格笑起來。
「她太幼稚了,不要理她。」她姊姊說。
「我們喜歡蘇珊。」艾美對莉緹說。兩個女孩疼愛地搔著獒犬的耳後,狗兒立刻把它的大頭擱到女孩的腿上,閉上眼楮,安逸地進入狗兒的天堂。
「它沒在追捕壞人的時候,非常甜美可愛,」麗姿說。「隆瀾莊有六只獒犬。」
「我想念它們,」艾美說。「可是我們不能帶它們去布列斯雷莊,因為桃茜姑姑說它們流口水,而且舌頭會伸到不該去的地方。她喜歡不那麼會流口水的狗,她說那樣比較衛生。」
「她相信羅賓的白喉病是狗傳染給他的,」麗姿宣稱。「那些男孩帶著狗去抓兔子,誰也不知道狗兒去踫了些什麼,當時還是小狽的來福渾身糞便和臭味。但是,村子里也有兩個女人染上白喉,可是她們並沒有跟狗在一起。」
「其他的男孩也沒有罹患白喉,雖然他們跟羅賓在一起,」她姊姊說。「這實在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