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玉沉默不語,少頃才陰沉沉地對齊雲皙道︰「那你要不要趁亂動手?」
齊雲皙似在猶豫什麼,怔了半晌方道︰「這次不需兄弟動手,自有人來找碴兒。」
秦公子森然地道︰「你以為把這幫人找來敝人就會束手無策?」
齊雲皙有些不解地道︰「兄弟只是見她們找你找得急,才出手相助。但不知秦兄與她們是何關系?」見秦公子不答,又道︰「先莫說這些,找碴兒的人已經來了。」
丙然,一人縱聲狂笑道︰「哈哈,姓秦的,真是天都不幫你啊!」混亂之中,有兩名身著夜行衣的人就從惟一的窗口躥了進來。玄銀玲一看,其中一人居然就是那劃船的舟子。另一個五短身材,五六十歲樣子的干瘦老頭兒卻未見過。可怪的是秦惜玉見到那老的不但不覺驚慌,反而眼放異彩,鼓掌笑道︰「好啊,真是好!」
好什麼?眾人正愣神兒之間那干瘦老頭兒啐口唾沫,道︰「老夫管教你今天死得好!」說著反手一抽,從背上抽出一柄碩大的鬼頭鋼刀。刀上那一十八只銀環在森冷的刀光之中唱響奪命之聲。
吧絲瓜一見那銀環鬼頭刀,面現恐懼之色,「前輩是漠南怪刀席老爺子?」
老頭兒也不理他,只環顧四周一遭,忽然道︰「好啊,真是好!」
袁六道︰「老爺子又說什麼好?」
那老頭兒一路走來一路笑,撥開眾人走到秦惜玉身前,對玄銀玲一樹大拇指笑道︰「小泵娘好!你莫怕,把這狗頭一刀殺了,你席爺爺保你今天全身而退。」
欣兒見又多出兩個人來要殺她的情郎,慌忙跳到中間,兩手叉腰擺出個潑婦罵街的架式道︰「那請幾位先從我欣兒尸體上踩過。」
齊雲皙在那邊搖頭晃腦地道︰「姑娘不要犯傻,今天要取你情郎性命的可不止這一路人馬。你都擋得住?」
「什麼?」袁六與絹絹一齊叫道。
齊雲皙再看秦惜玉,只見他面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遂干咳一聲道︰「今天要下手的人,約可分為三路。」說完指了指玄銀玲,「姑娘算一路。」又指向那干瘦老頭兒,「席大俠算一路。」
難道還有人會殺到嗎?玄銀玲好奇心起,松開揪住秦惜玉衣襟的手道︰「還有誰要下手?」
秦惜玉看著玄銀玲那滿面疑雲,不禁搖頭道︰「姐姐一點兒都看不出來?還有一位就是你面前的欣兒姑娘。」
欣兒聞言驚詫不已,道︰「你,你瘋了吧?胡說什麼?」
絹絹也點頭道︰「不會吧,這位姐姐不是哥哥的媳婦嗎?她……她為什麼要殺哥哥。」
玄銀玲此刻更听得雲里霧里真假難辯。
總算是干絲瓜等早已見怪不怪,道︰「全都不管。除了玄姑娘,你們要下殺手總有個說法吧。」
齊雲皙又道︰「不如小弟來都替各位講了。席老爺子的舊主子薛敬啟大人去年下了詔獄,算是死在秦兄手上。而這位欣兒或者應該叫俞六娘,她的哥哥嫂嫂都在去年四月臨清縣鹽民暴亂中被殺死。不僅如此,在鎮壓臨清暴亂時秦兄更是……血洗了整個村子,殺了不下二百人吧?但是……」
玄銀玲等人听得汗毛都豎了起來,但姓齊的卻吊起胃口。
有個等不及的就發話了︰「但是,這幾路人來都不光是為報仇。欣兒姑娘和玄姑娘為了什麼大家都知道,不用我來說。席大俠是為了秦大人手中的六陽寶鼎。其實還有一路齊公子沒說,不過我想那一路人馬為的也不外是那個寶貝。」
原來說話的卻是那個看上去傻不愣登的水泡眼兒。幾句話說完,他再也等不及,走到身後的破布簾前,伸手拽住用力一扯,眾人又是一驚。
簾後一十八名高手全身從頭到腳被錦緞裹個嚴實,如同一十八具木乃伊一般的一字兒靠牆排開。打從今晚酒席開場,整整兩個時辰一絲不動,在場的除了水泡眼兒與秦惜玉外都沒第三人知道。這是何等的毅力與功底?難怪水泡眼兒起先會向破布簾後靠去,原來這里還埋伏有一招殺手 呢。
布簾一扯開,那一十八個高手眨眼之間一齊躍出。各使兵刃就把在場所有的人團團圍在當中。最意外的卻是干絲瓜,他靠到水泡眼兒跟前低聲道︰「兄弟幾時埋下這招?」
水泡眼兒道︰「老哥忘了秦大人的規矩?各人的事不許相問。」
玄銀玲此時才明白為何船樓上竟無一隔間,卻是早算準了做打斗的場地。只是那一圍的破布簾子如此古怪,卻被個古怪的秦惜玉和欣兒搶了風頭,把大家伙都蒙了去。
吧瘦老頭兒道︰「咦,看來早有準備呢!但爺爺也不怕你,今天咱們來個同歸于盡如何?」抽刀就與那舟子和錦衣人打了起來。
玄銀玲回看此刻志得意滿的秦惜玉,那雙眼中神采奕奕,薄唇邊上勾起一抹計謀得逞的奸笑,令她覺得心頭一疼。想不到分別三年光景不見,他已在江湖上犯下累累血案。
偏這時秦惜玉卻眉花眼笑地對她道︰「姐姐,這老兒跟了我三個月,手底下著實厲害得很。可惜被我算準他今次必來,一早埋伏下了人。」此時的他身份既然已被玄銀玲揭穿,就不必再作任何的掩飾,反倒輕松。加上計謀得逞,一高興起來那語調和兒時撒嬌的語氣並無二致。每次听他叫「姐姐」玄銀玲就憶起兒時一起玩耍的情形,暗中安慰自己︰他縱有錯,也得給他個解釋的機會。于是心就軟下一分。
秦惜玉是個心思極其細敏的人,一旦覺出她態度緩和就把手指輕輕將脖子上的刀刃向外推出半寸。
欣兒見狀冷哼一聲,黑著臉道︰「當然了,這些個高手都是特別從東廠調來幫忙的,這老兒雖然狠,總是雙拳敵不過四手。」
秦惜玉見欣兒故意挑撥,冷冷地道︰「你不要太過分。」
欣兒狂笑道︰「我過分?那日是誰在鏡月樓纏著我要死要活?又是誰殺了我哥和我嫂?」
秦惜玉恐怕她再說出不中听的話,忙對那中年人道︰「你還不將這瘋女人拉回去,省得在這兒丟臉。」那中年人朝他報以冷笑,但還是抱起齊家的古琴,上前拉著罵罵咧咧的欣兒下了樓梯。
「哈,秦兄與這位欣兒姑娘的故事真是驚世駭俗。」齊雲皙又打起哈哈道。本來也是,這世上居然有這般女子,硬是要和殺家仇人在一起,不是犯賤嗎?
秦惜玉冷笑著道︰「她兄嫂都是作亂之人,死也應該。齊兄莫不是羨慕小弟有些魅力。」他一時得意,忘了玄銀玲的刀還架在脖子上呢。
玄銀玲怒道︰「你倒把這人的命不當回事兒了?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秦惜玉明白她問是殺薛敬啟和在臨清縣那件事兒,不知怎的看了看旁邊的干絲瓜,冷哼道︰「說了你莫生氣,倒沒有一句是假的。只是這些個都是該死之輩。」
袁六心想︰你這話怎麼說的?你祖父當官時只因錯判一樁案子就發誓永不出仕,你卻在臨清縣殺了一村子的人。
眼見玄女俠又要發火,場中打斗到了緊要關頭,那老頭兒一方漸露敗相。齊雲皙忽然道︰「沒時間了。」侍衛中突然有幾人掉轉劍頭指向秦惜玉等人。
余下的人錯愕之際,秦惜玉突然一個閃身,月兌了玄銀玲的掌控,叫道︰「這個時機選得不錯,看來今天非動手不可了!既然你不想放過我,我今天也不想放了你。我有一提議,不如干脆各人都把東西拿出來,放在地上誰先搶著誰先要,你可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