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想不到他居然也說出這樣一大堆話來反駁她,「也許你說得對,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我們都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所以你還是讓我走吧!」
秦惜玉剛才一時沖動說得太多,一說完他又馬上後悔了,還是不甘心地問道︰「那我們以後……」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她說完這句後不再猶疑,再次掉頭就走。
「你……你不要走。你要我怎麼樣?我會改的,真的。小玲兒,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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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蘇州城內。
「 叭叭……咚咚咚……」鞭炮鑼鼓聲響個不停。看熱鬧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將一座宅院的大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可那宅院的朱漆大門卻是緊閉著。
「哎呀呀,昨大才听這家傳出喜樂聲,怎麼今日又辦一場?」一個外鄉客向圍觀的人問追。
「你昨日剛來?嘿嘿,那您可等著瞧好了。」一個半大童子怪笑著道。
童子的話音剛落,鼓樂聲馬上停了個來。只見一個媒婆模樣的老婦舉著一張大紅喜貼,撥開眾人扭著扭著就走到了最前頭,示意大家安靜,又清清嗓子展開手中喜貼念道︰
「親愛的玲妹︰上次一別一載有余,你與母親大人是否康健?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為兄與父親大人無時無刻不在掛念你們母女……」
「呵呵,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那外鄉客笑著道,「難道是父子倆看上這母女倆了嗎?」
「噓……別吵,好看的還在後頭呢。」那半大童子道。
只見那媒婆羅嗦了半天,無非是傾訴思念關愛的肉麻句子。但念到了最後的確是有特別之處。
「……為表誠意,先奉上聘禮一份。臨清縣裁逢一名……」
「啊,這都是什麼?」那外鄉人大吃一驚,哪有拿人當聘禮的。那童子卻是見怪不怪讓他再听。
媒婆念完那貼上內容,向身後一個青布藍衫的矮子招招手。那矮子幾乎將臉都笑爛了,攆到前頭就沖宅院內大喊︰「玄姑娘,在下是臨清縣的柯裁逢,在下可以替秦公子作證……」
「 ……嘩嘩……」一直緊閉的朱漆大門忽然打開,一盆臭水當那人的頭上潑了下來。
眾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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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煩死人了。他這樣每天里來一趟我們都不要活了。」凌月霜拍著桌子瞪著眼兒對滿面無辜的女兒吼道。
自從她們母女二人半年前搬來,不知怎麼的就被秦惜玉找到了。于是每天按時叫一班人馬來向她提親,每次都帶著一個臨清縣的所謂「證人」來證明他當初的確是為了「自衛」才殺了人。
他果然實踐了他的諾言︰找一百個人來證明他當初的無奈。凌月霜有心趕走那些人,但對那幫笑臉相迎的人既不能打又罵不走。所以凌月霜幾乎把氣都撒到了女兒身上,這些日子里也不知「死丫頭,死丫頭」地罵了幾百回,但是全無效果。那是因為她找錯了對象的緣故。
這一日,凌月霜又忍不住為此事數落自己的女兒。
忽然有丫環來報︰有人送信來了。玄銀玲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很不淑女地搶過那信拆開來看。凌月霜見她如此失態正待喝斥,沒想到她看了那信尖叫一聲,飛快地跑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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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之下,荒丘之後。一位素衣少女正盤坐于一塊巨石上撫琴。那琴為桐木所造,羊筋為弦,簡陋得連清漆都未上過。但琴聲歡快悠揚,就像她此時的心境一般。
「許久不見,你開朗了很多。」玄銀玲嘆道。
「那是因為我剛剛干了一件事。這件事辦完了,我心頭的結就打開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自尋煩惱了,我會好好地珍惜我的將來。」素衣少女開心地道。
「哦?那是什麼樣的一件事,可以讓你這樣開心?」
那素衣少女將手中的古箏放下,從大石上跳了下來。然後走到她的跟前,看著她的眸子似笑非笑地道︰「我殺了一個我的大仇人。」
玄銀玲心頭一驚,「大仇人?」
「不錯。以我的身手本來一輩子都殺不死他,只不過他有求于我,所以甘心讓我殺死。」
玄銀玲沉默不語。
「你不信?他要我來替他向一個人做證。證明那日在臨清縣所發生的事。」說到這里,她從腰間掏出一塊嬰兒巴掌大小的玉片,「這是我在他身上拿到的。他現在雖然還沒有死,但也差不多了。」
少女手中的那塊玉片晶瑩通透,正是齊雲皙那塊玉片。她心里明白,以阿律愛財的個性絕不會把這個寶貝輕易地拿給任何人。但她仍然不敢相信欣兒會殺死他。
欣兒卻又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短劍遞到她面前,眼中含著怨毒的神色道︰「這是他那柄‘蝕日’劍,我那把叫‘缺月’,這對劍本來是我倆的定情信物。唉——只不過他變心變得太快了。所以我也不再顧念已經逝去的情義。我就是用他這柄劍刺了他心口一劍。你若不信抽出劍來看,劍鋒上面還可以看到未干的血漬。如果你心頭不服要替他報仇的話,反正我也打不過你,你也可以用它來結果我的命。」
玄銀玲接過那把短劍,輕輕拍開一看,劍尖上果然還有一片殷紅的血漬。霎時一陣巨烈的眩暈,腿一軟仰面就要倒下。欣兒連忙扶住她的身子,將她扶到一旁坐在草地上,道︰「他雖然要死了,我卻還得遵守我的諾言。我想告訴你那天在臨清縣發生的事的來龍去脈。」
「你不用說了。」她此時哪里有心情再听,「他在哪里,你帶我去見他!」
「你不听?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嗎?」欣兒扶住她的肩膀道,「那日在臨清縣帶頭鎮壓暴亂的人是一個姓吳的太監。三郎雖然當時在場也動了手,不過的確是為了自保。並且,我的兄嫂並非他下手所殺。」
事已至此,她終于明月秦惜玉對他講的都是真話,悔恨交加地道︰「我就不該去管那些事。反正他做那些事的時候,出發點總是好的。做都做了,反正只要他以後不做就行了。我們又不是什麼大俠……只是我……我明白得太遲了。」說完淚水嗽嗽落下。
「姐姐你真的這樣想?」欣兒有些不敢相信。
「我……我當然了。」她嗚咽著道。
「你不介意他以前的事?不介意他和……田思思,還有藍晶晶她們?」她不可思議地道。
「哎呀,你別說了。他在哪里?」玄銀玲心煩意亂,一心只想再見秦惜玉一面。哪里還管這麼多?
「笨蛋小玲兒,我在這里!」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驀地一回頭,那個輕狂的少年郎不正在自己面前?
她用手抹著眼淚,望著那張略帶幾分邪氣的英俊面孔,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說了個「你」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你你。」他又伸出手來捏了下她的鼻頭,再對欣兒道︰「你問的那些事兒,我和小玲兒有一輩子好談,何必急于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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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秦惜玉帶著玄銀玲回到了弦月澗。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欣兒自從秦惜玉將她那個「頑癥」治好後,她已經全完看透了生死情仇,決定不再活在仇恨里。最後她又回到了秦淮河上,听說她後來成了一代有名的琴師。
又過了一段時候,寧王起事失敗。齊雲皙從此不知所蹤了。
至于欣兒和秦惜玉之間的愛恨情仇,以及她以後生活是否幸福。齊雲皙後來的情況如何,到底有沒有什麼奇遇,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