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她听府里下人稟報,才得知兒子于破曉前攜友回府,她體恤兩人一路舟車勞頓沒有讓人去吵,直到午時都過了才親自準備午飯送來,手帕交則順道一塊兒到君清樓剪些桃花回去插瓶,沒料到卻在半路巧遇縴縴。
青梅竹馬的兩人已經三年不見,正好讓他們單獨聚聚,至于賓客的午飯,她待會兒另外再叫人準備一份就是。
「嗯,謝謝歡姨!」雲縴縴如獲至寶,立刻挽著飯盒直奔君清樓,可跑了幾步卻又突然折了回來。「歡姨,您彎下腰來。」她笑咪咪的招招手。
上官徐歡與好友互視一眼,雖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麼藥,卻還是依言彎腰。
「怎麼了?」她笑問。
縴縴笑而不答,只從袖袋里掏出一朵桃花,踮腳簪在她的發髻上。
「人家總說人面桃花相映紅,不過如今一瞧,歡姨卻是人比花嬌更勝一籌,連桃花都相形失色了呢。」她像是吟詩作對的書生,煞有其事的晃著小腦袋,說完話,才又邁開腳步奔向君清樓,留下上官徐歡心花怒放,怎樣都藏不住笑。
「真是舌粲蓮花,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眼見女兒跑遠,雲莊彩不禁又氣又笑的搖搖頭,實在不知道該說女兒聰明,還是油條。
「不管是跟誰學的,那張小嘴可真是甜極了,看來繼任雲家第五代紅娘是指日可待了。」
「嘴甜有什麼用,只怕那張小臉將來要壞事。」雲莊彩感嘆道。
「那倒也不是什麼問題,要想防阻狂蜂浪蝶靠近,早日名花有主不就得了。」上官徐歡勾著笑,話中有話的提議。
「哎呀!」雲莊彩看著好友,不禁也笑了。「你這話可真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沒想到咱們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
「那麼你打算幾年內?」上官徐歡挑眉。
「兩人相差十歲,最慢也得八年內成定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真巧,我也估計著八年呢。」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呵呵呵……」
「當然,那有什麼問題,呵呵呵……」
做出結論,兩人立即掩嘴發出「奸」笑,一同舉步離去,決定好好詳談更多的細節。
第1章(2)
「衛哥哥!」
君清樓的門廊外,忽然傳來縴縴響亮的叫聲。
床邊,一抹人影原本正彎腰趴在上官衛身上東模西模,可一听見聲音,便立即扯起被褥往上官衛身上一蓋,並將手中的東西通通藏入被褥底下。
接著他謹慎地轉頭察看,眼角余光卻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刀傷因為動作過大又滲出鮮血,情急之下只好迅速拿起扔在床下的衣裳套到身上。
原本他是打算將衣裳穿好,可他動作再快,卻快不過縴縴急著見到上官衛的腳步。
砰!
君清樓的大門很快的被人自外頭推開,縴縴歡天喜地的挽著飯盒,一路自花廳奔進臥房。
「衛哥哥,我好想你,你終于回--」軟甜聲嗓驟然消逝,就連套著繡花鞋的小腳也瞬間停步。她錯愕地睜大眼,萬萬沒料到上官衛的房里竟然還有其他人。
而且,還是個絕色大美人!
眼前的女人五官精美,但卻披頭散發、身上衣衫不整的站在床邊,而且還穿著男人的衣裳。
心頭猛地一揪,縴縴立刻眼尖的發現,那衣袍正是上官衛所有,是三年前她親手替他挑選、為他放入行囊里的衣裳,可如今那衣袍,卻是套在別的女人身上--
怎麼會這樣?
娘明明說過男女有別,除了夫妻,絕對不能單獨共處一室。
祖母也說了,唯有成了親的姑娘,才能在夫婿面前寬衣解帶。
可為什麼衛哥哥房里,卻有衣衫不整的姑娘?
顫顫水眸微微偏移,卻瞧見上官衛竟是上半身赤果的躺在床上,雙眸緊閉還沉睡著,連她來了都不知道。
衛哥哥騙人,他明明說過除了她絕不會讓其他姑娘進房里,也說過無論她何時來找他,他一定都會陪著她、疼著她的--
他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滿腔喜悅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縴縴覺得自己的心忽然好酸好疼,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直屬于自己的寶物忽然被人搶走,再也要不回來了。
「你……你應該是縴縴吧。」美人終于開口發出聲音,只見他一臉笑咪咪的盯著縴縴看,縱然因為粗心大意忘了將門閂上而險些露出馬腳,可陰柔的臉蛋上卻不見半點緊張。
「我……」她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整顆心揪成了一團。
「你是來送飯的嗎?」美人沒發現她古怪的神情,只是睜大眼緊盯著她手上的飯盒,早已被那陣陣菜香誘得饑腸轆轆,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謝啦,不過阿衛還沒醒來,你把飯盒擱在花廳桌上就行了。」
他親昵地叫著好友,卻不知這親昵的稱呼讓縴縴更難過了。
由于太過震驚,縴縴只看見他驚人的美貌和一身凌亂,卻沒注意到他的衣領底下是一片平坦,就連聲嗓都略顯低沉。
挽著飯盒,她就像是排斥「她」的存在,更像是拒絕面對眼前的情景似的一步步往後退,接著一旋身,二話不說的就往門外沖。
「啊!」眼看到嘴的飯菜就這麼飛了,範軍籌不禁伸長手臂,當下錯愕的愣在原地。
怎麼搞的,她不是來送飯的嗎?怎麼又把飯菜拿走了?昨兒個他和阿衛忙了整整一晚,連晚飯都沒用,他就快餓昏了啊……
「縴縴?」
就在範軍籌哀怨的當下,床上的上官衛忽然發出聲音,並且緩緩的睜開眼。
听見好友清醒,他立刻坐回床邊。
「阿衛!你可終于醒了,你昏了一上午都叫不醒,我還考慮你要是再不醒來,就要稟告府尹大人,暗中請大夫過來一趟呢。」說話的同時,他也掀開被褥拿出先前藏好的白布和傷藥,繼續為他上藥。
昏暗的室內,就見上官衛腰月復上有道幾寸長的傷口,皮開肉綻,觸目驚心,因為傷口太大,每隔一段時間就得重新上藥止血。
方才他就是在幫他上藥,誰知道卻差點兒被人撞見。
「我方才……似乎听見縴縴的聲音。」上官衛氣喘吁吁的說道,縱然好不容易蘇醒,眼神卻是渙散聚不住焦,俊臉也是蒼白無血色。「如果她來了,千萬別讓她知道我受傷……」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心頭寶,你不想讓她擔心。」他翻著白眼沒好氣地嘀咕,同僚三年,哪里不知道好友心中一直惦記著那名喚雲縴縴的青梅竹馬。
每次約他上青樓見世面,他不去;邀他到街上賞姑娘,他看的卻是小女孩兒家喜愛的小玩意,無時無刻不把雲縴縴掛在心口上。
除了他的小青梅,壓根兒對任何女人都沒興趣,簡直不正常到了極點。
不過好友雖不正常,卻是沒話說的好搭檔。
同為監察御史,這個月初他倆奉皇令一同派駐河南府,各自以地方司戶佐和司兵佐的身分掩蓋真實職務,暗中分察郡縣百僚,監視地方刑獄,不料卻在昨晚一次任務中著了道,好友為了救他一命硬是挨了一刀,他也不幸掛彩。
由于他倆的行動全是最高機密,身分不能輕易曝光,若是半夜帶著刀傷上醫館鐵定會讓大夫起疑,因此阿衛只好強撐傷勢,佯裝若無其事地帶著他回府,向父親上官召--也就是河南府尹稟告事情經過。
放眼天下,除了當今皇上和監察院同僚,就只有上官大人知道他倆監察御史的身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甚至就連上官夫人也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