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到如此干淨利落、不留痕跡,那人必須有一群忠心耿耿、辦事利落的手下,還有得足以操控他人的權勢地位,以及滴水不漏的心思與手段,更甚者,那人還必須十分清楚縣衙的辦案進度和案情機密--
案情每到關鍵,線索總會莫名中斷就是最好的證明。
若是一般人,絕不可能如此熟悉縣衙里的辦案進度,甚至趕在各縣縣衙破案之前將所有線索斬斷,可見那人若不是在縣衙里有眼線,就是本身也是一縣之長,或是高于縣令以上的官員!
這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測。
而兩個月來,他倆奉命暗中在各縣城間到處奔波,搜查出的種種蛛絲馬跡也全都指向這個可能,甚至指向某位官員。
可縱然那人涉嫌重大,無奈他倆卻怎樣也搜查不到有力鐵證,所以今日才會一同坐在這兒,苦思良策。
「拐了那麼多人,那人真是泯滅人性,不過先說好,下次查案若是又得混入青樓里,打死我都不扮成女人!」圓桌邊,範軍籌大剌剌的將右腳跨在椅子上,長手一探,就將壺嘴往嘴里塞,大口大口灌著涼水,實在受不了炎熱酷暑。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你扮成女人可是連青樓的老鴇都認不出來呢。」上官衛斯文一笑,極有同僚之愛的將自己尚未喝過那杯水也送到他面前,就怕一壺涼水不夠他消火。
「你別想用那張笑臉騙我。」他迅速擱下茶壺,瞪著眼前那張無害的笑臉。「有本事你也扮成女人,就不信被男人吃豆腐時你忍得住,沒道理同樣是監察御史,每次連手查案倒霉的都是我。」
可惡,他是男人,他是男人好不好?就算他長得俊美無儔,猶如仙人下凡,但男人有的他通通都有,他愛的是女人哪!
「我不若你俊美無儔,恐怕不適合扮成女人。」
「少來,這次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扮。」範軍籌堅決重申立場。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上官衛自然也听見了,那總是充滿活力的腳步聲,讓他不禁瞬間漾出溫柔的笑容,與平常對待他人的客氣有禮截然不同。
「是你的小心肝?」範軍籌眼尖得很,可沒漏掉好友那溫柔到令人想吐的惡心笑容。嘖,明明就是頭奸詐狡猾的賊狐狸,裝什麼溫柔啊。
「差不多該用晚膳了。」他答非所問,委婉的下達逐客令。「待會兒我會請下人將晚膳送到你房里,我們今晚再繼續討論,只是這件事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我爹已向襄城縣令在照,將你暫時調來洛陽縣城,這段日子你就在府里住下吧。」
「要我住下當然是沒問題,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扮女人。」他再次申明。「不管你怎麼說、怎麼騙,我都不干!」
「那是當然。」上官衛笑得令人如沐春風。
範軍籌提防地看著他太過溫和的笑。
「就算逼我也不干。」他三令五申。
「我怎麼會那麼做呢?憑我們的交情,我自然不會逼你。」上官衛緩緩起身,走到門邊。
可縱然他表現得再泰然自若、再溫文有禮,範軍籌卻總是放心不下,只是上官衛沒有給他深思的機會,大門一拉,就擺出了請的手勢。
他皺著眉頭,也不想打擾他和青梅竹馬獨處的機會,只好將到嘴的話吞回肚子里,決定今晚再討論這件事,精瘦身軀驀地自圓凳上起身,就往門外走去。
而門外的縴縴正好也抱著一迭畫軸走上門廊,兩人當場就打了個照面。
「雲姑良,許久不見了。」他理所當然的開口招呼。
「你是……」縴縴微愣,對于眼前俊美到有些陰柔的男人感到陌生,然而定眼一瞧,卻又忽然覺得他有幾分眼熟,仿佛曾在哪里見過他。
咦?等等!
那會勾人似的丹鳳眼、那不點而朱的紅唇,還有那吹彈可破、連女人都自嘆不如的雪白肌膚,他--他--他不就是八年前的絕色大美人嗎?
縴縴驀地睜大眼,連忙看向他平坦的胸部、修長精實的身材,和一襲月牙白的男性長衫,眼里的驚愕登時被濃濃的詫異取代。
不對,他不是女人!
縱然他與八年前的那位絕色大美人,長相容貌幾乎如出一轍,但是他卻來得更高一些、更壯一些。
第6章(2)
「怎麼了?」眼看縴縴才登上門廊就目不轉楮的看著好友,被忽略的上官衛心里可不舒服了。「你們以前見過?」就他記憶所及,好友應該只曾遠遠的見過縴縴幾次,連句話都不曾說過,怎麼兩人的反應卻是如此古怪?
「當然見過,雲姑娘如此國色天香,就算在大街上匆匆一瞥也足以令人終身難忘,我就不信洛陽縣城里有誰不認得她。」沒料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就讓上官衛敏銳地察覺到不對,範軍籌暗叫一聲糟,只好連忙找話搪塞了過去。
開玩笑,當年阿衛重傷,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讓雲縴縴得知他的傷勢,可偏偏當年他卻因為一時粗心大意而忘了將門落閂,讓她闖了進來。
縱然阿衛的傷情沒因此泄漏出去,但當時他為了讓他安心養傷,可是口口聲聲保證雲縴縴沒來過,如今要是謊言被戳破,天曉得阿衛會不會因此記恨,甚至以此作為要挾,逼他扮成女人去查案--
不成,他死都不答應!
事關他的男性尊嚴,無論如何這件事絕對、絕示能讓阿衛知道。
「喔?」上官衛微微一笑,縱然好友表現得自然,但縴縴的表情卻已泄漏出太多疑點,讓他起了疑心。
「既然你們有事,那我先走了。」在上官衛莫測高深的注視下,範軍籌只好擠出更大的笑容,迅速離開現場。
可誰知道他才步下門廊,始終緊緊盯著他看的縴縴卻突然喚住了他。
「公子請等等!」她迅速跑到他的面前。「不知道我可否冒昧問一句,請問公子家中是否有姊妹?」
「啊?」他一愣。
「有嗎?」她急迫的朝他跨近一步,整個人幾乎就要投入他懷里,所幸一只健臂及時環上她的縴腰,將她摟回身邊。
「你問這做什麼?」上官衛笑問,可眼底卻是寫滿了不高興。
「你別管啦。」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沒閑功夫跟他計較他摟著她的事。「有嗎?你有姊妹嗎?」她只專注的看著眼前的範軍籌。
範軍籌一頭霧水,但還是誠實回答。
「家中就我一個獨子。」
「怎麼可能!」縴縴大聲反駁。
「呃……」範軍籌愣了下。「請問雲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那當然是因為--」想起上官衛就在一旁,她只好連忙將到嘴的話用力吞回肚子里。
不行,都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她可不想讓他以為她是這麼的介意他房里曾有姑娘出現,介意到這八年來都不曾遺忘,甚至胡思亂想的以為那位絕色大美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男子的姊妹。
眼看縴縴不打算說出理由,範軍籌也不好貿然追問,只好有禮的作了個揖,轉身離開君清樓。
「人已經走遠了。」眼看縴縴看好友看到出了神,連人都看不見了還舍不得回過頭,上官衛險些就想用手掌捂住她的眼,或是干脆將她拉到屋里,把大門關上。「你似乎對他很有興趣,難道你也想替他作媒?」他不著痕跡地刺探著她的想法。
縴縴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轉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福伯說你帶了位同僚回府中作客,就是他吧?他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