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我肚子餓癟了……」她累癱在地板上,朝著空氣虛弱地喊。「有沒有什麼東西先拿來填填肚子,泡面也行……」
半晌得不到回應。
她抬起手看表,一陣錯亂。
「媽呀,現在是下午三點還是凌晨三點?」
原來,她又不知不覺地工作到深夜,員工早在八百年前就下班了,獨留她一個孤獨、餓到「干癟」的身影。
「黃大年——」這是她那個怪咖師父的大名。「我恨死你了——」
本嚕……
恐怕她還沒恨死已先餓死。
第2章(1)
鄔曼綠半夜肚子餓到前胸貼後背,撐著殘存的一點體力出門買宵夜。
幸好,她的住處門一開就是電梯。
幸好,走出大樓,右側一百公尺就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
當初選這棟大樓當住家兼工作室,看上的就是附近方便的生活機能,鄰近市場,小吃店特別多。
她坐在便利商店里吃掉一客便當、一碗滿滿的關東煮,又瘦又蒼白的臉色終于恢復些紅潤。
為避免同樣的慘劇再度重演,她搬了一箱泡面和一盒雞蛋、以及一堆高熱量的零食回家。
電梯門打開,里面有個亮麗美艷的嬌小女子靠在角落,小小空間里盡是她身上的香水味,甜甜的,倒不刺鼻。
鄔曼綠挪出手,忽見十三樓的按鈕亮著,便直接按關門,站定。
「你就是剛搬來的那個攝影師?」那女子出聲問道,聲音是與她外表不相襯的低沉。
「是。」鄔曼綠側身看她,心想,她是從哪個三姑六婆那里听來的?
這個鄰居的問話有些怪異,好似「那個剛搬來的攝影師」這件事在本棟大樓正被熱烈討論著——
一、她自搬進來後只跟房東、大樓管理員以及那個叫段培風的委員說過話。
二、她的工作只有房東以及那個叫段培風的委員知道。
三,房東廖太太不住在這里。
自以上幾點歸納出——那個段培風就是三姑六婆的頭頭。
思及此,鄔曼綠不禁皺起眉頭,難得長得那麼斯文好看的男人,性格竟然如此婆婆媽媽,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我叫茱莉,是本名也是花名,在酒店上班。」
听聞,鄔曼綠不覺對這名嬌小的女子產生好感了。
畢竟不是什麼風光的職業,能夠如此姻坦然介紹,不卑不亢,充分展現了她的自信與好相處。
「我叫阿曼,也可以叫小綠,網拍攝影師。」
「我曉得。」茱莉嬌柔一笑,那神態,連女人都覺嫵媚。
「你是從段培風那里听到關于我的事嗎?」
「你已經見過培風了?」听見「段培風」三個字,茱莉忽然精神抖擻了起來。
「嗯。」
電梯已達十三樓,兩人步出電梯,繼續聊。
「覺不覺得他很有男人味?有沒有心動的感覺?」茱莉興奮的程度仿佛段培風是本棟大樓的驕傲,跟貓熊團團圓圓同級。
「並沒有。」鄔曼綠對感情這種事少根筋,工作太忙了,忙得沒時間風花雪月。
「你眼楮有問題喔!」茱莉夸張叫道。「這麼完美的男人你都不心動?」
「我只好奇他是做什麼的。」
「听過全國最會賣車的鑽石業務員嗎?就是我們培風。」茱莉眯起眼笑,與有榮焉地說。
「買車的?」鄔曼綠一副恍然大悟模樣。「所以他主動來拜訪我,是為了賣我車。」
真相大白,果然另有目的。
推說委員拜訪,還提單車活動,其實就是想建立人脈好日後推銷汽車給她。
「哈!」茱莉大笑。「拜托,他現在根本不需要為找客戶而陌生拜訪,光是透過跟他買過車的老客戶介紹,他都應接不暇了。」
「咳……」鄔曼綠忍不住翻白眼。「有沒有這麼臭屁的業務員,個個客戶捧錢上門,然後他還不一定有時間賺?」
「我的車就是跟他買的。」茱莉十分肯定。「你不懂,他賣的不只是車,而是專業的服務,你無法想像的貼心,跟他買一輛車,簡直就是買了一個無所不能的秘書,從此只要跟車子有關的事,都可以放心交給他。」
「有沒有這麼神啊?」鄔曼綠嗤之以鼻。「原本我看你漂漂亮亮,很有女人味,現在懷疑你是不是有點阿花。」
「阿花」是鄔曼綠的口頭禪,一詞多用,舉凡三八、開朗、少根筋、搞笑——夸人的、損人的都能用「阿花」一言以蔽之,而什麼時候代表什麼意思則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原本我看你挺有個性的,很合我交朋友的胃口,現在覺得你根本是機車。」茱莉立刻回敬她一句。
「哈哈,算你會看人,我不否認自己真的很機車。」鄔曼綠稱贊她慧眼獨具。
「噗,其實做我們這一行的本來就要有點阿花。」茱莉也笑了,突然覺得「阿花」兩個字從鄔曼綠口中說出來並無惡意,反倒喜歡她直來直往的爽朗個性。
「要不是現在實在太晚了,我一定請你進來坐,咱們繼續聊。」鄔曼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我明天十點還有外拍,得去補個眠。」
「沒問題,有空再聊,住棒壁而已。反正我每天大概都三、四點回來,七、八點才睡,想找我,不要客氣,隨時歡迎。」茱莉真誠地邀請。
「你這個朋友我交了,不會跟你客氣。」
茱莉嫣然一笑。
兩人道過晚安各自回到自己住處。
鄔曼綠梳洗完立刻投入軟綿綿的床墊,又是一沾上枕頭馬上睡著。
她的生活便是如此單純——
忙、忙、忙,睡!
忙、忙、忙,睡!
***
茱莉是鄔曼綠在「晶曜新貴」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一見如故。
兩人聊天時茱莉經常提及「段培風」,而且贊不絕口,使得這個名字突然像涂上強力膠似的緊緊黏在鄔曼綠腦中,揮之不去。
按理說,以茱莉豐富的社會經驗,不大可能分辨不出真誠與虛偽,可鄔曼綠也不信一個男人可以不為名、不為利、不為性,沒有任何目的,完全出自于真心「純粹交朋友」。
男人是這個地球上再功利不過的物種,絕對不浪費熱情在無益的事情上。
所以,要不是他還未對茱莉「出手」,要不就是他更高竿,思慮更周延,是那種能夠將他人玩弄于股掌間的老狐狸。
因為還不認識段培風,所以無法反駁茱莉,不過,每次外出回來經過中庭,她都會暗暗觀察大樓活動交誼廳的狀況。
她察覺,只要段培風在,交誼廳就格外熱鬧,人就特別多,但又不單以女性居多,而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都喜歡找他聊天,而他臉上的表情永遠維持親善和煦,從未顯露出一絲不耐。
「不可能!」
再八卦的三姑六婆也有不感興趣的話題,那個段培風怎麼可能同時應付家庭主婦的柴米油鹽、社會菁英的國際政經、老人家的腰酸背痛和小孩子的童言童語?
所以說——
「一定有問題……」
鄔曼綠根據從國中開始看推理小說的經驗累積,以及差點成為刑警的敏銳第六感推斷,這個男人若非有計劃詳密的可怕陰謀,要不就是有不為人知的重大隱疾。
也許,他有偷穿女性內衣的特殊癖好,也許,他是令員警十分頭痛,遲遲收集不到罪證的智慧型犯罪集團幕後首腦。
般不好再過個一年半載,他就會以什麼慈善名義在住戶間進行募款,然後中飽私囊,也可能要大家集資去投資什麼高獲利的事業。
這推斷一點也不夸張,打開報紙社會版,這種利用他人感情詐欺得逞的案件屢見不鮮,被害人之所以受害便是誤以為加害者是能夠信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