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不表現出柔弱的一面,強悍地不讓人保護她、疼惜她,她習慣扮演家人的支柱,結果把自己的生活與身體搞得一團糟,他不能任由她繼續這樣下去,也不再去顧慮情感的發展會不會超出他預期,是不是他所能負擔——世界變化之快,下一刻要發生的事都無法掌握了,又何必去臆測更久遠的未來。
這時,他只在乎握在手心里真真切切的溫度,其余的,順其自然吧!
第8章
馬薇凱被費聖禾逼迫在醫院里住了整整一個星期,甚至威脅如果不听話,他會讓洪總經理將她調去管倉庫。
她十八歲的時候就跟銀行高層坐下來談判如何清償債務,面對來勢洶洶的住戶抗議也能沈著應對,一路以來堅持做自己、堅持走該走的路,不妥協;但這個男人比她更勝一籌,他EQ很高,態度跟平常一樣溫和,表情也沒太大變化,語氣淡得像問你要不要喝水,可是,那種沈著穩重的氣質,不管怎麼抗議、爭辯,在他面前看起來都像小孩子在無理取鬧,整個人矮了一截、小了一號,因為你很清楚他的能耐,清楚他說到做到。
好可怕……馬薇凱躺在病床上,接過他削好、切成小小塊的水果盤,在他「良善」的注視下,乖乖地細嚼慢咽。
「飲食不定時、不定量,邊工作邊吃飯,食物沒嚼幾下就吞進肚子,還有睡眠時間不足、睡眠品質不好、個性急,壓力大、亂服用含有阿斯匹靈的止痛藥,這些都是造成潰瘍的原因。」費聖禾听完醫生囑咐日後要注意的事情後,復誦了一遍給她听。
「喔……」她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這些不用醫生說,正常人也都知道。」
「沒錯,正常人都知道。雖然十二指腸潰瘍的復發機率很高,頂多也就是幾個月痛一次,然後到醫院來住上一星期當休假。除非穿孔大量出血,緊急搶救救不回來,不然短時間是不會致命的。」
「是啊,反正你家離我家那麼近,一通電話馬上到,就算胃穿孔,送醫急救絕對來得及。」她知道他故意說反話,要她改掉那些亂七八糟的生活習慣,可是那副不痛不癢的表情真的很機車,她就故意在火上多澆點油。
「出院後你每天早上、下班後都到我家吃飯。」他表面上下動怒,但其實很想掐死她,這個女人不是第一次被送急診,根本就無法記取教訓,跟自己健康開玩笑。
「不要。」她拒絕。他們又沒有什麼關系,天天賴在人家家里吃飯,豈不算是讓他養了?雖然她是業務,這麼厚臉皮的事還做不出來。
他盯著她看,給她機會修改答案。
「我自己會注意身體的啦……」她低下頭一陣心虛。
「這句話你以前應該也跟醫生保證過,這是洪總經理轉述的。」
「反正我不去你家吃飯。」
「為什麼?你還在意那次小罷……」
「不是啦!我哪里那麼小心眼,跟孩子計較這種事。」她連忙否認。
「那是為什麼?」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為什麼要羅哩叭嗦管我那麼多,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這樣會讓我……」
「讓你怎樣?」
「讓我以為你——」她沖出口又煞住,因這口氣憋著,憋得臉都紅了。
他望著她笑,笑得她好心慌。
「我警告你喔,你別這樣看我、別這樣勾引我,我會認真,會喜歡上你的,到時候你想逃都逃不掉。」她出言恫嚇,大剌剌地,沒一點女人的羞赧,倒真像想把他逼跑。
「我沒想要逃。」他不會再克制自己的情感,也不再刻意忽視她在心里的分量。
「欸?」她瞪大眼楮,一時找不到話接,剛剛他那句話算不算是在「表白」?
「明天中午我會來接你出院,先回公司了。」他利用午休時間過來,帶來午餐和水果,見她吃下藥才放心。
「不用啦……我又不是斷手斷腳,自己叫計程車回去,其實也可以今天辦出院,下午就能上班了。」她不喜歡麻煩別人,因為不知該拿什麼還。
費聖禾站起來定定地看著她,這個女人一定要這麼逞強,逞強到讓人發火,人家都說生病時是心靈最脆弱的時候、最需要別人關注的時候,她卻三番兩次拒絕別人的關心,還不準他告訴同事她住哪間醫院,不要任何人來探病。
「馬薇凱……」他走向床邊,俯身湊近她的臉。
「干麼……」她往後縮。「我耳朵沒潰瘍,不用靠這麼近也听得到……」
「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
「有沒有……關、關你什麼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相親十幾次,次次宣告陣亡。
「難怪這麼不可愛。」他模模她的頭,唇角掛著饒富興味的淺笑。
然後,莫名其妙地就這樣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馬薇凱。
「什麼鬼……」她談不談戀愛跟可愛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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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聖禾是個魔鬼!
只有魔鬼才會軟弱他人的意志,讓人貪享安逸、向下沈淪,不知不覺中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布下的陷阱——
「薇凱嗎?在忙還是準備過來吃飯了?」
晚上七點,費聖禾打電話給馬薇凱,那時她正準備離開公司,打算去參加一場金融講座,認識些潛在客戶,不過,這通電話攔住了她的腳步。
「我跟小罷昨天試做了提拉米蘇,等你下班過來吃完飯再一起吃甜點。」
「我……」她吞咽嘴里不自覺泛出的口水。
「晚餐的菜是蘆筍沙拉、腰果蝦仁、扁魚白菜、鐵板牛柳跟山藥排骨湯。」
「費聖禾……」她很受誘惑,開始掙扎,那每一道菜都在眼前頻頻向她招手,不去,晚餐就是便利商店的面包跟果汁……
「晚飯後我們到誠品書店逛逛,看看最近有什麼藝文活動。」
「我現在要過去了。」她決定投降。熱呼呼的飯菜,還有可愛的小罷陪伴,他的笑臉能消除一天工作的疲勞,更別提現在電話里的那個男人對她有多麼難擋的吸引人。
她慘了,掙扎的時間愈來愈短,抗拒的意志愈來愈薄弱,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變成居家女人,一下班就想上他家,一到星期五就開始計劃周末到哪里玩,最後干脆賴在他家,求他娶她算了。
其實,他從不勉強她,只是告訴她晚上吃什麼,吃完飯到哪里走走,比如看看電影、欣賞兒童劇團表演、上街幫小罷買鞋子、逛逛文具店之類的……然而,他的聲音有種魔力,堅定、和緩,听著電話那一頭的聲音,眼前就彷佛出現了蔚藍大海、晴空萬里,細細的白色沙灘上植了一長排棕櫚樹,教人直想懶懶地窩在躺椅上,享受美好時光,所以,她說他是惡魔。
馬薇凱車子停在費家門口,還沒按下電鈴,小罷已經從門內沖出來擁抱她,沒多久費聖禾也走出門來,暖暖地微笑說︰「回來啦。」
每每听見他用「回來」兩個字,她都會感動到不行。
這個男人在家跟在辦公室里真的判若兩人,有時,她不禁要想是不是人格分裂,怎麼可以同時具備冷漠無私和斯文儒雅兩種性格?
私下的他很體貼、很細心,挾魚肉時會為她挑去魚刺;听她說話時會放下手邊一切事物,凝視她的眼,專注聆听;走在街上會護著不讓行人擦撞到她,幫她提重物,耐心等待孩子挑選玩具,等待她在服飾店里花很多時間決定最後要買哪一套衣服。
他行為舉止很優雅,有教養,下會帶給她任何壓力,她漸漸不那麼抗拒承認自己有時候真的很笨,漸漸不覺得受人照顧、呵護是件軟弱無能的事,漸漸地習慣去依賴他、向他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