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請自來 第2頁

「老板,我沒有要殺價,」俞箏將手上的手札遞給谷正牧。「五本,按你的訂價,就算出兩倍價錢,我也願意買。」

攤位前的幾個客人全都納悶地看著她。

比正牧則是盯著她手上的五本筆記本,不發一語。

俞箏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乘機教育消費者,也為創作者加油打氣。

「手作的價值就在于它不是工廠大量生產,每一個作品都是獨一無二的,而皮革制品就如醇酒,愈陳愈香;我相信你會成功,將來,我買下的這些作品的價值會比現在高出十倍、百倍。」俞箏真誠的贊美,也讓那些客人了解,現在不買,很快就會後悔。

「真的假的……」兩個年輕女孩交頭接耳地低聲討論。

「內頁可以換。」谷正牧抬起頭對她說,對這個客人「落落長」的大力贊賞完全沒感覺。

「我知道。」她當然知道可以更換新內頁。

「一本就可以用很多年。」谷正牧又說,很不耐煩的語氣。

「咦?」他該不是要她買一本就好了吧……

俞箏差點昏倒,有人這麼做生意的嗎?客人錢多,高興買五本送人,這樣也不行?

「老板,我買這兩個手環。」情侶檔的那名男生立刻將手上的物品遞給老板,但很快又改變心意。「買四個好了,你幫我們刻上名字。」

「那我們也要這兩個皮夾。」年輕女孩不再殺價了,爽快地抽出鈔票付錢。

「等一下。」谷正牧不急著收下年輕女孩拿在手上的錢,而是接過四個手環,問道︰「名字。」然後又拿出紙筆。「寫上。」

當然,俞箏抱著五本厚沈扎實的皮革記事本的手,也還停在半空中——

很酸。

「老板,你不收錢那我們要拿走了喔……」年輕女孩剛才驚鴻一瞥,瞥見谷正牧年輕帥氣的臉龐,先前討價還價的歐巴桑口氣全收了起來,聲音變得又嗲又甜。

「等一下。」

「老板……」俞箏時間寶貴,還好多攤位沒逛,決定待會兒再回來找這個老板聊聊天。

「等一下。」

再一次,俞箏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打斷她。

這個老板的字典里,不會貧乏得就剛好只有「不行」跟「等一下」兩個詞?

她沒見過這麼「機車」的人,就算她喜歡他的作品,欣賞他的才華;就算她脾氣超好、EQ超高,遇到這種慢條斯理的慢郎中,也要氣急攻心。

「沒關系,我等……」心里咒罵著,俞箏臉上還是保持著笑容,畢竟她要的不只如此,千萬不能因一時情緒而破壞了日後合作的可能性。

這時,更多的人圍至攤位前,每個停下的人都對攤位上質感極佳,作工細致的作品贊不絕口,頓時,人聲雜沓,亂成一團,猶如搶購LV限量包包,呼喊「老板」的聲音此起彼落。

戴著棒球帽的超酷老板,沒有因為作品大受歡迎而亂了手腳,依舊維持他不溫不火的速度,繼續他愛賣不賣的調調。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俞箏真的看不下去了,卷起袖子,大叫︰「我來!」

比正牧手上握著線刀,小小堡作台上排滿著依序等他刻字的已售出商品,眼角瞄向從客人自動變身成「老板娘」身分的俞箏——

這個女人買完東西怎麼還不走?

「老板娘,這個包包怎麼賣?」

「我看一下喔,請稍等。」俞箏翻看手拿包扣環上掛著的價格牌。「一千六。」

「怎麼這麼貴……」

「是貴。」她附和客人的話。「但是,值得。等我告訴你這個包包的制作過程,你就會明白有多值得了。」

客人帶著懷疑的眼神,認為這只是商人的說法。

比正牧听見俞箏的介紹也不禁挑起眉毛,心想,這個女人還真能吹,說得跟真的一樣,制作過程?又不是她做的。

「要送男朋友的對不對?」俞箏問客人。

「嗯……」女客人害羞地點點頭。

「那就更要用好的,男人一個包包一用可能就是五、六年,你看這縫線,不是車工,是手工縫出來的,保證耐用,而且這種真皮材質的色澤會愈用愈美,我保證,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跟你男朋友拿一模一樣的手拿包,你說值不值得?」

「這樣啊……」客人果然心動了。

「你想對男朋友說什麼甜言蜜語,我請老板刻在里面,他天天摟著包包就像天天摟著你。」

「好……那我想想要寫什麼。」客人買了。

听到這,谷正牧又挑起另一邊眉毛,她還真會替他增加工作量。

「看到喜歡的要趕快決定,數量不多了。」俞箏招呼其他還猶豫不決的客人。

不一會兒,谷正牧攤位上的作品全部銷售一空,不少才剛來逛的客人只能望著被買走的精美作品扼腕。

「老板娘,你們有沒有名片?我想訂做一個皮夾。」

「有沒有名片?」俞箏轉頭問真正的老板。

「沒有。」谷正牧依舊省話。

「那手機號碼?」俞箏似乎不意外他的答案,基本上這個男人會來擺攤就已經是見鬼了,根本不懂做生意,也無心做生意。

「沒有。」有也不給。谷正牧心想,要是行動電話一天到晚響不停,他還有時間創作嗎?

「知道了。」俞箏從皮包里抽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客人。「有什麼需要,打電話給我。」

「喂、喂……」谷正牧終于听不下去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哪里蹦出來的,雞婆幫他賣東西,還自作主張幫他接工作,把他這個「正牌」老板擺在哪里?

他有答應要接嗎?

「你先刻字,客人待會兒就會回來拿了。」俞箏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是,客人交辦的事優先,晚點,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談。

「……」谷正牧一臉寒霜,不過,看看眼前等著他完成的工作,也只好暫且忍住,繼續埋頭苦干。

等待谷正牧刻字的時間,俞箏閑閑沒事做,將剛才沒能好好欣賞的商品,一一拿起來端詳。

他的雕工很細,想不到一個連話都懶得說的大男人,能有耐心將花草、蝴蝶雕得如此細致,更精彩的是他的繪圖,構圖題材偏向大自然,色彩柔和,給人一種淡淡的、甜甜的幸福感。

這實在不像他的作品。

「這些都是你自己一個人設計、制作的?」俞箏問道。

「廢話。」谷正牧冷冷地回了句。莫非這個女人神經像電線桿那麼粗,看不出來他現在很不爽嗎,還自己找釘子踫?

「也對,我廢話真多……」她干笑幾聲,要自己千萬別受他惡劣的態度影響。

也許他是個「面惡心善」,拙于表達自己的男人,而這樣的人很吃虧,很多機會可能就在這難以溝通的狀況下,溜掉了,所以這麼精致的作品至今仍委屈地待價而沽,實在很可惜。

她轉頭看向谷正牧,看他手長腳長地彎身在簡陋的工作台上刻字,想像他平時工作的樣子——有沒有人照顧他?是不是經常一投入工作就廢寢忘食?賣掉這些作品的收入,夠不夠生活?

藝術創作者在遇到伯樂之前,大多是窮苦潦倒的,撐不下去的很可能就此埋沒才華,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地過著庸庸碌碌、平凡的生活。

俞箏想著,心軟了,就算不為公司的未來打算,她也想幫他,幫幫這個口拙的男人,她不忍心見這麼棒的作品乏人問津。

當她望著他出神時,谷正牧突然抬起頭。

他盯著她,什麼話也沒說,就只是盯著,似乎以為這樣,她就能明白他心想的事。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遇,俞箏這才真正看清楚他的長相;刀鑿般立體的五官、俊秀的眉型,緊抿的性感薄唇,冷冽卻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眸,這樣好看的男人如果願意多點笑容,足以讓女人一見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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