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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很難找……
俞箏在同一條巷子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開始懷疑這地址根本就是假的。
為什麼門牌從221號直接跳到233號,中間的幾間房子消失了?
時間是晚餐時間,街邊無人好問,她只好停下車步行,見巷子就鑽,連防火巷也不放過。
終于,在一堵水泥圍牆後方,發現還有一排矮房子。
她繞了好大一圈,從另一條巷子穿入,矮房子前有一大片水泥地,空地上堆著漂流木、塑膠瓶罐和一些廢棄的電器和工具,就跟資源回收場差不多。
這排房子沒有門牌,但俞箏確定沒錯,因為,她已經在矮房子的屋檐前看到她要找的那個男人。
俞箏走向谷正牧,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輕微聲響,但那男人像聾了般,仍專心地在工作桌上敲敲打打,直到她站到他身旁,他的木槌才停了下來。
比正牧抬起頭,不悅地盯著俞箏,因為她擋住了他的光源。
「按照約定,我來了。」她露出甜美微笑,用假裝熟稔的口吻說話。
「閃邊去。」
「這里還挺難找的,我繞了好大一圈……」面對谷正牧一雙瞪起來會嚇死人的濃眉大眼,她不斷強化自己的心髒功能,絕對要專業、要忍耐、要禁得起考驗。
藝術家通常脾氣都很怪,但實際上沒有什麼復雜的心思,只是太執著于創作,對其他事物不感興趣罷了,若是因他們的不擅交際而動怒,那就自我意識太高,太不專業了。
比正牧見用說的沒用,直接放下木槌,握住她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嚇了一跳,心,漏跳了一拍。
「你擋到我的光線了。」他將她拉開。
「喔……對、對不起……」她揉揉胸口,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扁線重新映在皮革上,谷正牧拿起木槌和印花器,像跟時間賽跑,專注、凝神,快速俐落地在雕刻面上壓下紋路。
俞箏被扯到一邊去,心未平定地站在他後方,感覺剛剛好像觸電了,他身上靜電很強?
她悄悄地踫了踫他的肩膀,好像又沒事,偏著頭想不透。
不過,看來今天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了。
她略知制作皮革作品必須控制皮革的濕度,他一時間是停不下來好好听她說話,她只能等待,打擾他的工作,只會把事情搞砸。
然而,對于一個時時處于「行進狀態」的人來說,等待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俞箏開始觀察,觀察他住處的環境。
這一排五間相連的老舊房子正確來說,比較像「工寮」。
簡單的水泥牆面,統一的開了一扇窗和一扇門,拼湊的鐵皮搭出遮陽的屋檐,一旁有收攏起來的帆布,應該是雨天時覆蓋工作台用的,而谷正牧的工作台就在屋檐底下。
鐵窗上掛了一盞燈泡,工作台是不知道從哪里抬回來的老式大理石飯桌,扎實、沈重、耐用——這里的一切都極為簡陋。
從窗戶往屋里看去,就是一個大空間,一張單人床,其余空間堆了不少紙箱、雜物,連個廚房、房間隔間都沒有。
丙然,生活是拮據的。
這時,她注意到桌面上有一粒咬了幾口的饅頭,表面已經干硬,還有一杯變成「豆花」的豆漿。
這時已是晚餐時間,而這……是他的早餐?
她搖頭嘆氣,這男人就跟她猜測的一模一樣,只顧工作,完全不會照顧自己,不過,也就是因為這種專注,才能做出那麼棒的作品吧。
她悄悄地走開,為他張羅晚餐去。
走了好遠的路才買到熱騰騰的廣東粥,怕粥冷掉她急忙忙地蹬著高跟鞋快步跑回來。
「休息一下吧……」她輕輕地觸踫他的肩膀。
這麼冷的天居然只穿一件薄薄的上衣,再這麼放任下去,在談合作計劃之前,他不是先餓死就是先凍死。
比正牧恍若未聞,完全沒反應。
「先吃點東西才有力氣工作,好不好?」她打開紙碗的蓋子,香味四溢,引誘他的食欲。
「嗯……」谷正牧應著,手上的工作卻沒停下來。
俞箏端著紙碗,眼巴巴地等著他放下工具。
十幾分鐘過去,粥都快涼了,這家伙根本沒有把她的話听進去。
「喂,嘴巴張開。」最後,她干脆將粥送到他嘴邊。
比正牧終于有點反應了,愣愣地盯著眼前的湯匙。
「嘴巴張開,我喂你吃,你繼續工作,這樣總行了吧!」她顯露強勢的一面,逼他就範。
他皺了下眉,卻還是乖乖地張開嘴。
「雖然是粥,還是得嚼一嚼再吞下去。」她像個老媽子,什麼都要操心。
他沒理她。
「來,嘴巴再張開。」就這樣,俞箏配合他的動作,一口、一口喂他吃完一整碗粥。
很有成就感。
微笑地將紙碗收起來,俞箏拿出自己的晚餐。
今晚,她跟他耗定了,他什麼時候完工,她就等到什麼時候。
俞箏搬來一張凳子,坐在谷正牧身後,吃著冷掉的粥,拉直著背看他工作,仔細一看,忍不住發出驚嘆聲。
「好厲害……」
皮革上雕了一只似龍非龍的古獸,婉蜒盤踞的身形說不出的威猛。
「這只是什麼?」本來不想打擾他的,卻忍不住問。
「睚皆,龍子之一。」
「喔……」意外的,她竟得到回應。「可是不大像龍……」
「龍生的九個兒子都不像龍,你不知道嗎?」谷正牧回頭瞄她一眼。
「我只知道一只像烏龜,台南赤崁樓背著石牌的那種……」不知怎的,他一看她,她就心跳加速,仿佛得到什麼天大的恩賜,喜悅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會不會太沒出息了?
「嗯……」他應了聲,又回去繼續工作。
「這個雕完要做什麼的?」這簡直是藝術品,拿來做皮夾、手札什麼的實在可惜。
這次,谷正牧沒有回答她了。
她尷尬地拉拉衣袖,說服自己要習慣這個怪人的怪脾氣——如果她想跟他合作的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夜晚風涼,俞箏忘了自己下午出門也只披了件薄外套,開始感到有些冷,鼻頭也不適的發癢起來,但是,她仍頑強地守候,不輕言放棄。
終于……谷正牧坐直身體,伸展腰部和雙臂,看樣子工作是告一段落了。
「哈啾……」忍不住,俞箏打了個噴嚏。
這尖細的聲響引起了谷正牧的注意,他回頭看她。
俞箏立刻捏捏鼻子,坐正姿勢。
「你是誰?」他問。
此刻,俞箏很想掐死他。
昨天才見過面,她還拿了張名片給他,兩人剛剛還聊了幾句,結果,他居然沒認出她是誰。
「我叫俞箏,昨天我們在天母市集見過。」
「喔……」他想起來了,揶揄地道︰「老板娘……」
「……」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這家伙還是不說話的好,靜靜的,多帥,多有魅力,但一開口就惹她發火。
「昨天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沒興趣。」他開始收拾工具,今天的工作到此為止。
「我今天不是要來逼你決定的,這里有一份企劃書,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看……」她連忙將擱在膝上的資料夾送上。
「咚……」谷正牧看也沒看就扔進垃圾桶。
「你——」她忙了一天,找了好多資料,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大老遠跑來,費盡千辛萬苦,還讓人調侃、揶揄,把她當花痴;到現在她還是笑容可掬,展現最大的誠意,他竟——
「我怎樣?」他挑釁地挑起眉。
「沒怎樣,很有個性……」她把氣往肚子里吞,逼自己擠出笑容。
「你還是不笑的好,很假。」他冷哼一聲,把工具箱提進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