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好像誤會她了,她其實是個還不錯的女孩子,哭得這麼傷心,看起來是真的很愛她兒子。
結果,隋愛玲不但沒有拐走她兒子還拚命勸他回家,曉以大義,這一堆完全與預設不同的狀況,害她忘了最初躲在這里的目的。
等隋愛玲轉身走進大門後,彭母才緩緩地從陰暗處走出來,滿心的內疚。
可是……她真的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認他們交往?
隋愛玲大她兒子五歲,會不會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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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言飛還是沒回家,隋愛玲從他發縐的襯衫看出來了。
沒有女人在身旁打理的男人,衣服上的污漬不會處理,原本筆挺的褲子褶痕開始變得模糊,就連胡渣看來也比平常多,一副憔悴落魄的樣子,最容易騙倒母性泛濫的女人。
「愛玲……」彭言飛將椅子拉到她身旁,略帶撒嬌地說︰「今天晚上到你家吃飯,好不好?」
「你媽媽不是每天煮,回家吃就好啦。」她故意說。
「可是我想吃你煮的。」
「你根本沒回家對不對?」她不想為這事爭執,語氣說得平順。
「昨天吃便利商店的便當,前天吃到不新鮮的蚵仔面線,拉了一個晚上,大前天……」他沒回答她,一逕地細數這些天晚餐吃什麼。
「回家不就有豐盛的晚餐可以吃?」她三句不離初哀,就是要誘導他回家。
不過,她太小看了彭言飛的固執,她可以堅持,但是他絕對不妥協。
「算了,今天還是吃微波食品好了……」他走回自己的座位,緩慢無力地收拾桌面。
他現在就像一只被丟棄在路邊的可愛幼犬,紙箱外面還寫著「請帶我回家」;故意要讓她內疚,故意要讓她心疼,他好賊,知道她愛他,一定會舍不得他亂吃,吃壞肚子。
「我煮給你吃啦……」她不抱,萬一被別人抱走怎麼辦。
「什麼?你要請我吃飯?」她說得很小聲,不過,耳尖的他听見了,笑得如陽光少年般燦爛。
「就只有今天,下不為例。」
「遵命!」他收拾的動作立刻變快,那調皮的模樣,就是個大男孩。
隋愛玲看著也想笑,他們的關系很復雜,一下他像老爸,她像女兒,一下子他變成了愛撒嬌的兒子,而她就是嘴上發狠話,心里卻軟得不得了的媽媽。
然後,又是甜蜜得如膠似漆的情人。
唉……到底是誰欠誰,誰拿誰沒辦法?
吃飯的時候,隋愛玲一直沈思,如何才能把彭言飛勸回去。
好話說盡,氣也生了,威脅也用了,他硬著脾氣,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而彭母似乎寧可放棄兒子,也不願意接受她兒子的女朋友。
這事實令隋愛玲很難堪、很難受、也很無奈。人的主觀意識是很難扭轉的,即使隋愛玲認為自己真的是個不錯的女人,外表不差、個性隨和、能文能武、能動能靜,重點是她深愛彭言飛,尊敬他的父母,也願意配合他們一家人的生活方式,沒有任何抗拒心態,兩個人的交往總是甜甜蜜蜜,快快樂樂,沒有猜忌、沒有任何不愉快。
可是……這些她都沒辦法讓彭母了解,她才剛出場就被噓下台了。
她當然可以霸著彭言飛,過他們兩個人的快樂生活,直到他母親思念兒子,放棄堅持,不得不接受兩人交往的事實,如果她再壞一點、再自私一點,什麼煩惱都沒有。
她就是做不到,所以痛苦,她知道彭言飛只是裝作不在意,不可能真的不在乎家人的感受,繼續僵持下去,誰都不會快樂。
「怎麼吃那一點點?」彭言飛干掉兩碗白飯,撫著脹起的肚子。
「吃飽了。」
「那我去洗碗。」他主動收拾碗盤。
「言飛……」
「嗯?」
「我求你好嗎?回家好嗎?」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談這件事?」一提起他就心煩。「說了又要吵架,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那我們、我們還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好了。」她不想提起那兩個字,只是希望他回家。
「什麼意思?」他低頭看她。
「就是、就是……暫時不要見面……」她一定要狠下心,把他趕回家,不能讓這個結愈結愈深。
「那公司怎麼辦?不用上班了?」
「對厚……」兩人在同一間公司上班,想不見面也難。
「呵……你的腦袋不適合想這種深奧的問題,別想了。」他模模她的頭,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知道隋愛玲沒有放棄說服他回家,但是,他還在跟母親斗智中,除非她先打電話給他,除非她先松口,不再逼他跟邱心馨交往,願意嘗試了解隋愛玲。
他母親被家中的三個男人寵壞了,總還有著小女孩的任性,不順從她的心意她就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死要活地博取同情、博取注意。
但是,隋愛玲就只有一個人,沒有靠山沒人撐腰,即使寂寞也不說,善良的她讓他更想疼惜她、照顧她,不惜以跟母親對抗讓她了解,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犧牲她。
他要做她最有力的後盾。
「不行……」她站起身來直視著他。「我以後都不做飯給你吃了,如果你不回家就會餓死。」
「我可以隨便在路邊亂買、亂吃。」
「路邊攤不衛生,你會拉肚子。」
「拉肚子你再照顧我。」
「我不要照顧你……」她被他繞來繞去,繞到快忘了原本要說什麼。「反正我……」
她頓了頓,覺得語氣還是太軟,太缺乏說服力,霍地站起身來,手插腰,如他最初認識的凶巴巴的她,佯裝生氣地說︰「你現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
彭言飛將碗拿到洗碗槽,沒將她的氣勢當一回事。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還會被她嚇到?開玩笑。
「你走——」她把他從廚房拉走,死拖活拖,拖到大門,然後,推他出門。
砰——
她把大門關上。
「哈羅……我的鞋子……」他在門外輕松地喊著,像是一點也不擔心被關在門外,只要動個腦,很容易拐她開門的。
「啊……」她看到玄關的鞋子。可是,好不容易把他推出去,再開門的話不就前功盡棄了。「你回去吧!」
「外面很冷,打赤腳我會感冒喔,萬一感冒轉成急性肺炎……」
「肺炎……」她開始掙扎,不行,絕對不能開門。「我不開,就算你喊破喉嚨,我也不會開門。」
「破喉嚨、破喉嚨……」他在門外喊著。
「笨蛋……八百年前的冷笑話了,很冷欸。」她被逗笑,轉個念頭又覺得自己太不專心生氣了,為避免被他拐騙,她索性沖進臥室將臉埋進枕頭里,眼不見,耳不听,就不會心軟了。
彭言飛在門外講了好多話,最後才發現是在自言自語。
「嗚……」好冷,外套還在客廳里,住處的鑰匙在外套里,皮夾也在里面。
他敲門,沒用。
按門鈴,不理。
她真的狠心不讓他進門了。
這次,彭言飛低估了隋愛玲的意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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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彭言飛請假沒上班,人在醫院。
「他為什麼在醫院?」隋愛玲問接到電話的柳雲雲。
難道他真的感冒了,而且因為身上沒錢、沒住處鑰匙,只好在街上的紙箱里窩了一晚,最後病倒街頭被當成流浪漢送進醫院?!
「沒問。」柳雲雲聳聳肩。
「他為什麼打電話到公司卻沒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