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實在太可怕了,她竟然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睡著,而且,他還幫她將椅子放平,為她蓋上衣服,光是想像杜駿奇為她做的這些事情,讓他看見她睡著的樣子,她就有種想為貞潔上吊的念頭。
不過,只是念頭。她雖然很純情,但更愛惜生命。
現在怎麼辦?叫醒他還是偷偷溜走?
她擔心打開車門會驚動他。
盡避此時她已經不那麼害怕他,但誰知道脾氣火爆的他有沒有起床氣,萬一把他吵醒了,他一個不高興失手把她的手扭斷,或是手刀一劈,將她劈成兩半,那她今天的工作怎麼辦?
她得趕緊沖回家洗個澡、換套衣服上班去,不然,就要遲到了,李文芳托付了重責大任,她不能讓她失望。
可悲啊……古應薇感覺自己真是個「熱愛工作的卒仔」,處在如此詭譎、不可思議的情境下,一邊想殺出重圍快快回到公司接著處理今天的「世紀婚禮」,一邊又哀嘆搞不好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見太陽了。
她苦著一張臉,腦子里盡出現荒誕的畫面,卡在「上車,或下車」的兩難狀況,最後,她決定測試杜駿奇的熟睡度,如果他睡得很沉,她就偷溜下車。
她緩慢輕聲地微偏臉,讓眼珠子極盡可能地往右斜,觀察到杜駿奇穿著昨晚的短袖T恤,雙手環胸,手臂健碩的肌肉隆起,平穩地呼吸。
發現他睡得很熟,這給古應薇稍稍放松的空間,其實,在「宙斯」上班四個月的時間里,她從來不曾仔細看過他長什麼樣子,基本上,他是屬于人未到,吼聲先到的人,只要一听見他的聲音,她的腳會自動移位,避開他的行進路線,以免掃到「風台尾」。
現在,他睡著了,她的好奇心竄了出來,昨天二度目送離開的那個寬闊背影,那個救了李文芳的「英雄」、那個特地為她買來宵夜的魯男子,究竟長什麼樣子?
忍住卜卜亂跳的心髒,古應薇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迅雷不及掩耳轉頭看他。
原來……他長這個樣子?!
之前,她先人為主的想像——通緝犯海報上的黑道頭子照片,搞不好眉毛末端處還有一道深刻的傷疤,沒想到這一看,驚為天人!
迸應薇探長了脖子,近距離觀察杜駿奇,發現他凌亂的短發底下有兩道霸氣十足、濃黑的劍眉,一管英挺光潔的鼻,而且,嘴唇看起來軟軟的,不像她原先以為的刻薄,他的下巴有點方,留有未刮的胡髭,從臉頰到下顎線條有稜有角,皮膚雖然黝黑,但竟平滑到看不見毛細孔。
很有個性吶!迸應薇被他的五官吸引得無法移開視線,簡直就是「正義悍將」里的基努李維。
她眼楮繼續往下溜,杜駿奇環在手臂下貼在薄薄布料里的胸膛,隨著呼吸起伏,看起來好像很有料,質厚的深色牛仔褲包裹著他強而有力的腿部線條,一雙長腿委屈地抵在車底,這樣的好身材配上這張帥氣的臉,天啊……她簡直難以將過去腦海中想像的那只「野獸」,跟現在眼前這個好看的男人擺放在一起。
杜駿奇突然張開眼,盯著她。
「哇!」她受到驚嚇,整個人彈回座位趴黏在車窗上。
「小聲點……」他才剛醒,很怕噪音。
「對不起……」她很心虛,怕他問她為什麼偷看他。「我先回家了……」
「呵……」他打了好大一個呵欠,伸伸彎了一夜有些僵硬的長腿。「你家在哪里?」
「彎、彎……進巷子……走路、走路……」
「什麼?」他听不清楚。「你屬蚊子的啊!怎麼說話這麼小聲?」
「巷子里,前面而已……」他好難侍候,一會兒嫌她吵,一會兒又嫌她說話太小聲。
這個人,睡醒前後的落差好大。
「去吧!我在車上等你。」
「等我做什麼?」她好怕。難道她昨晚作夢,夢里偷罵他,現在他要將她毀尸滅跡?
杜駿奇長期以來在她心中的可怕形象,不是那麼容易一下子漂白,總還殘存點陰影,不時躍進她極富想像力的腦海中。
「載你回公司啊,不用上班啊?」
「我可以、可以自己坐公車……」
「嗦,快點下車!」
「是……」他一吼,她又習慣性地听命行事。抓起包包,她溜下車,開始沒命地往前沖。
幸好他的起床氣不大,到目前為止她還能留住小命一條,可是不確定他等人的耐性底限是三分鐘還是五分鐘,也就是說,如果她拖太久,隨時還是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杜駿奇見這個小不點背著一個可能比她還重的大包包,披頭散發地狂奔,這畫面,很爆笑,怎麼從來沒注意到公司里有這麼一個天兵。
他看得出來她怕他,公司里很多新人都怕他,沒辦法,他搞活動的,平日在活動現場說話就是這麼大聲,不大聲,沒人听得到,加上他人高馬大、橫眉豎眼的,只要一大聲吼完,十里之內,鳥獸避散、萬籟俱寂。
這樣也好,節省很多哩嗦、討價還價的時間,他沒耐性,速戰速決是他做事的最高準則。
他從後座拿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地灌下大半瓶,然後走下車,燃了根煙,伸展一下筋骨。
煙才剛熄掉沒多久,就看見前方巷子沖出一個人影,杜駿奇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個人影直直朝他飛奔而來。
「我、我、我好了……」古應薇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喘到快休克。
「你掉進水溝了?」他問,看向她濕漉漉的頭發。
「我剛洗澡、洗頭。」
「洗澡、洗頭?」他看看手表。「花不到十分鐘?你剛從成功嶺受訓回來啊?」
「什麼意思?」她擰擰還在淌水的發尾,肩膀濕了一片。
「沒事。」他抿著嘴笑,完全被她打敗。「好了就上車吧!」
「嗯。」這次她完全听話,不嗦,老大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是說……他剛剛是在笑嗎?古應薇後知後覺地回想。原來,平日不苟言笑、很愛生氣的男人笑起來是這樣好看,猶如綠葉落盡的梅樹,冒出第一朵鮮女敕的白梅,頓時讓人感覺前方一片光明,心情跟著飛揚了起來。
但是,古應薇肯定自己還是很怕他,不只他生氣時會害她心律下整,就連他微笑的時候,她一樣會心跳加速。
上車之後,古應薇正襟危坐,絲毫不敢弄出任何聲響,就算肩膀濕了一片,吹著冷氣有點冷,她連想打個顫都忍著。
水滴從肩膀一路溜往手臂,冰涼涼的,好癢。
「啊——泡泡……」當她終于忍不住拭去從發尾滴到手肘內側的水時,居然搓出泡泡來。「沒沖干淨……」
「噗……」他忍了很久,終于爆出大笑,她整個人很卡通。「等等到我那里再沖一沖吧!」
「款?」她有沒有听錯。「你那里是哪里?」
「我家,我也得洗個澡,換套衣服吧!」
「嘩……」她的臉倏地轉紅。他要帶她回家?天啊……她要昏倒了,為什麼她所有的第一次都得跟這個男人糾結在一起啊!
當然,她不敢說不,她是卒仔,還很怕死,這輩子沒跟人吵過架,只要人家一大聲她就立刻認錯求饒,所以,盡避接下來即將要深入虎穴,朝不保夕,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她沒幾斤肉,根本不夠塞他牙縫,他不會對她有興趣的。
如果杜駿奇知道這個外表看起來傻氣靦腆的女人,腦子里對他的印象居然如此「富有創意」,他可能會整個人笑翻過去,失手把車開到對面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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