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成立並購部門至今,他前後收購了二十幾家公司,讓「鳳肴集團」嘗到了異業結盟,快速佔有市場的甜頭,總公司里不少人也躍躍欲試,想砸下更多錢,拿到更多甜頭,搶去他頭上的那頂光環。
只是,以公司目前居上位者的私心與貪婪,就算並購再多具有潛力的公司,最終,人才會離去,市場會衰退,一切還是要歸于零,再大的企業也免不了定向衰敗。
這些問題短時間還不至于嚴重影響公司命脈,他只是遺憾,一般人的眼界總跨不過活著的幾十年。
不過,他只掌握自己的命運,其他人的,就自求多福吧!
他松松肩膀,起身坐到沙發上,看向那個包裹,發現寄件人的名字是甄芷晴後,他迫不及待將外包裝紙撕開,打開紙箱。
里頭的東西用兩層的泡棉包起,接著又是層層疊疊的紙,墨行殊拆出一堆的包裝紙垃圾,終于看見……是一幅畫。
他將畫取出,笑了。
是她答應送他的畫。
這幅將近有半人高的油畫,畫的是他和她坐在花圃前談天的情景,橘藍的天,白色雄偉的建築物,花園里綻放著艷麗的花朵,龍柏樹下的一角,坐著兩個小人兒,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
無論是用色、構圖,都相當活潑。
他將畫擺在沙發上,站起來遠遠地欣賞。
柔和的光線、豐富的色彩,一下子為他這間冷硬的辦公室添上了暖意。
那些時空仿彿靜止了的午後,再想起,竟是他記憶中有過最美好、最恬靜的時光。
忘了工作、忘了家族里的紛紛擾擾、忘了這個現實殘酷,弱肉強食的世界,單純的只記得微涼的風、芬芳的香氣和一位甜美的女孩。經過記憶的篩選,她的笨,此時卻令人懷念……
他想她,想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叩!叩!
「經理,我進來了。」敲門的是蘇子妃。
「哇……好美的畫,你買的?」蘇子妃一進門就注意到沙發上的畫,走到他身旁,一同欣賞。
「一位朋友送的,她自己畫的。」
「你什麼時候交了這麼有藝術氣息的朋友了?」她取笑他。「不過,這幅畫給人一種幸福寧靜的感覺。」
「事實上,背景那棟建築物是醫院的病房。」
「哪有醫院這麼美的?」
「是畫這幅畫的人眼中看出去的世界很美吧!」他想起甄芷晴純淨的眼和無憂的笑容。
她好嗎?是不是認識了新的朋友,又開始嘰嘰喳喳地問人家有沒有坐過捷運、分享著教人一頭霧水的心得?
會不會人家給她一個微笑,她就傻傻地把全世界的人都當好人了?
蘇子妃注意到墨行殊的眼神,頃刻間變得好溫柔,仿佛眼前佇立著他深愛的女人。「你這位朋友是個美女?」她不禁想知道。
他搖頭,笑說︰「是個笨蛋。」
「蛤?」蘇子妃被他搞糊涂了。
「待會兒找個人幫我把這幅畫掛起來。」墨行殊走回辦公桌後。「你有什麼事?」
「設計公司的人事都安排好了,你看一下。」她將手上的資料遞給他。
忍不住,她又回頭看看那幅畫。就算是笨蛋……也是對他很重要的笨蛋吧!因為,這是墨行殊辦公室里,唯一的一件裝飾品。
嘟嘟……桌上的內線響起,秘書通知墨行殊二線是老董事長打來的。
他接起電話先調侃他爺爺一番。「不是說好一個月內不吵我了嗎?才剛過不到十分鐘……」
「行殊,芷晴被送進醫院了!」墨朗沒時間跟他開玩笑,緊急通知他這件事。
「什麼?!芷晴……」他轟地一聲,腦中有一瞬間只剩空白,轉頭看向那幅畫,然後閃過她的心髒問題,他站了起來。「哪間醫院,幾號病房?」
「龍柏,321,你快去!」
「我知道了!看情形怎樣,我再打電話給你。」他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整個腦袋里亂烘烘,他告訴自己不要去猜測,一切到醫院問清楚再說,可能只是小靶冒,也可能不小心扭傷了腿,可是大腦偏偏不受控制地往最壞的方向鑽去。
因為墨朗那急促慌張的音調加深了他的恐懼,恐懼最後一次見面堅持不說再見,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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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芷晴昏迷之後被送往「龍柏綜合醫院」,沒多久就醒過來了。
看著床邊圍著關心她的家人,她很內疚,說了聲對不起之後,眼淚又涌了出來。
「沒事了,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等睡飽了再說。」甄母揉著她的發,輕聲地安撫她。
她點點頭,閉上限,但內心似乎有著難以排解的痛苦捆綁著她,即使閉上眼,即使什麼都不想,仍無法止住自己的眼淚。
甄家人個個面帶愁容,誰也沒見過她如此傷心欲絕,可是就算心里著急,卻不想在這時候逼問她什麼,甄家老大讓她服用鎮定劑,大伙又靜靜地陪了她一會兒,才見她緩緩地睡去。
甄母和劉媽在她床畔照顧了一夜,隔天她醒來,甄母又哄又安撫,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如此悲傷。
「我喜歡一個人……」她低聲道出這些日子困住她的煩惱。
她的悲傷緣于過去太單純的世界、太空白的經驗,使得她完全無法消化喜歡一個入之後衍生的種種莫名起伏的情緒。
從一開始的羞怯與期待,到分別之後的思念,她有時快樂、有時悲傷,她想見他,卻又找不到理由打電話給他,就算電話已經握在手上了,卻又被頓時涌上的緊張、膽怯、信心不足給打敗,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
小小的腦袋里塞了好多無法處理的難題,她的心房累積了好多思念、好多無處傾吐的情感,就像要撐爆她的身體。
這陣子她沒好好睡過一覺,飯吃得少,又因為心理因素導致腸胃不適,吃下去的東西過沒幾分鐘全吐了出來。
這次昏倒,全是血糖過低造成的。
「那為什麼說要搬出去住,說待在家里很痛苦?」甄母問道。「這句話讓你爸一整晚坐在辦公室里,愁眉不展,他損傷心。」
「對不起……」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又滾了下來。
「別哭,媽沒怪你,媽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怎麼想……」甄母連忙抱抱她,安撫她。
「我知道不該讓你們擔心,知道要表現得像平常一樣,可是我覺得好難、好痛苦,好像被硬生生拆成兩半,一邊笑著,一邊哭著……我想只有搬出去,才不會讓你們再為我的事擔心……」
雖然甄芷晴沒有表達得很完整,但是甄母可以體會這段時間她內心的痛苦,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即使悲傷還要裝出笑臉。
她這傻女兒,家人給她的愛太多,反而害得她只能將煩惱往肚子里吞,這樣的愛,到底對不對?
「媽知道了,我去和你爸爸談談,你也長大了,是到談戀愛的年紀了……」
「不要……」甄芷晴拉住母親的手,就怕她父親知道後會難過,會更嚴厲禁止她出門。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
她突然想起墨行殊對她說過的話,那時,她受到鼓舞,也曾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要據理力爭︰才多久……她就忘了,又縮回她以前那個備受保護的世界。
「你躺著休息,我先去找你爸‘談判’。」甄母朝她眨眨眼,隨後走出病房。
甄芷晴心亂如麻,茫然地調頭看向窗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不再讓家人為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