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不知道有多少男士要傷心欲絕了。」範柏青繼續游說。
「長痛不如短痛。」站在範柏青身旁的柳雲雲冒出一句。
「她啊……鬼迷心竅,轉性嘍!」有男朋友還跑來湊熱鬧的隋愛玲,語帶雙關地挖苦她。
「你們快去啦!看到不錯的男人記得留給我,通知我面試。」她將一群人往前趕,真的覺得累了。
站在飯店停車場,揮別同事後坐進自己的車子,又是嘆氣又是發呆,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回家也是一個人,她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
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度過沒有男朋友的情人節,突然覺得離開人群、離開熱鬧滾滾的氣氛,孤單顯得更難以忍受……
最後,她握上方向盤,將車調往回家的方向。
馬雅獨住一棟三層樓的透天房子,老爸去年退休,帶著老媽到美國看大兒子和媳婦、孫子,看完孫兒又到英國看小兒子,竟就愛上旅行了。一對老夫老妻結伴說要游遍歐洲,只有旅費不夠時才記得打通電話回來報平安,算是徹底遺棄她這個待嫁的女兒了。
她將車子停人一樓車庫,打開大廳的門,將鑰匙收進玄關桌的抽屜里。
她習慣在玄關留一盞淡黃的燈迎接自己,這時,她也不亮燈,就著昏昏暗暗的光線,走到電視櫃前按下音響開關。
洗個澡出來,為自己倒杯葡萄酒,摟著軟軟香香的抱枕,窩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前方音響擴大器上的綠光有如海浪起伏,她就盯著那熒熒綠光,在流瀉一屋的壯麗交響樂中獨飲。
平常業務忙,應酬忙,下班後和同事找問店坐坐閑聊打屁,放假時和朋友相約暍咖啡聊時下流行話題,然後從排得滿滿的行程中抽出時間約會去,她一直很忙碌,也喜歡這樣的忙碌。
但是,在接下來這個什麼事都沒安排的夜晚,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麼不習慣與自己獨處,酒變得不那麼好喝,時間,滴答滴答過得好慢……
她又有股沖動想往外跑,而後想了想——
不就是因為這樣,以前的男朋友才會經常抱怨約會還得先預約,抱怨她總是朋友太多、客戶太多、同事太多,好像有沒有他都無所謂,她從不讓自己空閑下來,等待情人到來。
她抱緊膝蓋,認真回想,好像一直把情人當成能夠填空她沒有人陪、沒有事做時的寂寞的角色。
不,應該說,愛情是支持她豐富自己的人生的原始動力,但,給她愛情的男人卻未必支持她飛得更高更遠。
她不能需要一個像7-11隨傳隨到的情人,自己卻無法忍耐一時的空虛孤獨,這樣的她一旦結婚,豈不是一天到晚掀起家庭革命?!
「反省、反省,這樣不對……」她想,沒有男人能忍受自己老婆婚後還到處亂跑,這麼不安于室的。
認清無奈但只能接受的事實後,馬雅起身倒了杯酒,翻出只看過一集就再沒找到時間看的日劇,決定獨自過一個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就在她打算好好沈澱一下自己,改變過去的生活習慣,學習與孤獨共處時,她的行動電話響了。
她掙扎了好一會兒,敵不過電話鈴聲的聲聲催促,走到沙發旁,從皮包中拿出手機,接起電話。
「喂……」她在心里告訴自己,無論是誰,今晚都別想讓她再出門了。
「是我。」一個低沈富磁性的聲音傳來。
「你是誰?」她听出來了,是單龍一,可她今晚最不想听到的聲音就是他的。
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她,為什麼她就得認出他的聲音。
「等著和你共度情人節的男人。」單龍一的聲音從容中帶著笑意,仍不說他是誰,仿佛料準她是知道的。
「變態。」她罵了句,就把電話掛了。
幣完後有種心情舒暢的快感,寂寞的女人是很任性的。
不到三秒,電話又響了。
「喂!」
「是我,龍一。」這次,他報上名來了。
「唔……噗……」她抿著唇,泄漏了笑聲。
「你喲……」他听出她的捉弄了。「晚上來不來?留了你的位置。」這話他說得好溫柔、好寵愛。
「不要。」她噘著嘴說。「我們公司開始放假了,這個月我不去了,以後也都不要去了。」
「為什麼?」
她頓了下,而後黯黯地說︰「我要把你戒了……」
這話說完,听筒里一陣靜默,只傳來沉沉的呼吸聲。
馬雅也不說話。听著他的沈默,不知怎的突然就委屈了起來,好似就是因為他的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攪動了她的心,害得她的快樂變得沒有以前那樣單純。
以前,听了一句贊美、看見了一個帥哥、被年輕小伙子搭訕,心情就快樂得像要跳起舞來,逮到人就要立即廣播一遍,哇啦哇啦地非得把周圍的人也逗得熱騰騰的才肯罷休……
現在的快樂,像是坐在游樂場里的旋轉木馬上,隨著華麗的音樂,在一閃一閃的霓虹燈下開心旋轉,但是時間一到,木馬靜止不動了,人的心也就乍地落寞了,剛剛的快樂找不到延續下去的理由,就是沒了。
她總是有心事的,雖然不影響生活作息,但是,她知道那隱藏在胸口的淡淡憂傷,跟他有關。
「嘿……」單龍一發出一個像是搖頭嘆息的聲音。
以前他確實認為愛情可有可無,有時甚至覺得麻煩,但她這麼一句話就如在他寧靜的湖心扔下一顆巨石,激起萬丈高的波濤。
因為他沒想過,她是打算有一天要避不見他的,盡避兩人現在感情這麼要好。
他有些措手不及,瞬間覺得像要窒息。
「怎樣?」她鐵了心要跟他斗氣,盡避這氣也不知打哪來。
「你說這話……會要人命的。」單龍—憋著—口氣,胸悶地吐出。
她的耳朵貼著手機,咬著唇,霎時,又不恨他了,反而覺得跟他好親好親,他,竟是這麼懂得她的心的男人。
她知道他的心情,知道他喜歡她,他一直明白表示著也行動著,所以,她說那句話是故意要折磨他。
他知道她的心情,知道她喜歡他,她說過也從不掩飾,所以,他回那句話是要讓她知道,他如她所願,難過了。
他們之間總是存在不需太多言語的默契,有些感覺,從彼此的眼,看見了心領神會,那種悸動像是共同經歷了一些別人無從體會的事,這樣的親近感無法言說,是心靈與心靈的照會,愛情的釀成,理所當然。
然而,就是差了一步,誰也不肯退讓的一步,所以,她才要戒了他,戒了無謂的期待。
「你在哪里?」他問,是種無奈的口吻,她撩撥得他沖動地想要她、愛她,但她卻要跟他說再見。
「做什麼……」她知道的,但是她又問,因為這句話害得她心髒「撲撲」狂跳起來,他一定要將地逼到無路可退嗎?
「想見你,你不來,我只好去找你了。」
他說話的同時,她听見了車子引擎啟動的聲音。
在清冷的夜晚,轟轟轟轟地沸騰了一顆寂寞的心。
「不要。」她拒絕。
「我帶酒去,陪你不醉不歸,情人節怎麼可以孤單地過。」他笑著說。那種他獨有的,很容易擄掠女人心的語氣,玩笑中帶著點霸道,讓人難以抗拒。
「醉了你也回不去。」她討厭他這笑聲,又愛他這笑聲,為什麼這男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輕易地擊中她的心,他肯定用靈魂跟撒旦交換了能透析人心的能力。
「地址。」他出發了。
她念了給他,被催眠似地。
他看了看腕上的表。「三十分鐘以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