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豬頭,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卻一直拖、一直拖,以為等到有了新對象就可以漸漸轉移對他的感情,誰曉得會這麼痛,痛得像被開腸剖肚,痛得像被刨去了心肝。
馬雅此刻終于清楚,這愛太濃,而她已經陷得太深。
單龍一不說話了。
他怎麼會沒感覺?他很想撕爛那些照片,只是,這麼做不就跟過去那些愛他愛得讓他想逃跑的女人一樣愚蠢嗎?
他只能讓她去感覺他的心,而不是限制她的自由意志。或許缺乏效率,但,這就是他愛她的方式。
「別生氣了。」他將她輕輕地摟入懷里,親吻她的發、親吻她的耳,親吻她的頸……
悲傷淹沒了她,她繃緊身體,恨死自己的沒出息;他親左耳,她就將臉撇向右邊,他親她的發,她就將身體往前傾,他想看她,她就將整張臉搗起來。
「……」他又好笑又好氣,更無可奈何,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她重拾笑容。
「你回去啦!不想讓你看照片了。」她悶著氣說,但因個性的關系,說不出狠話,就連趕他走也說得像小孩子鬧脾氣似的。
「我想看。」他拿起桌面上的照片,逕自欣賞,逕自笑開懷。「柏青做了什麼,為什麼向雲雲下跪?」
「你根本就不專心,說想看是騙人的。」她轉過身怒視他,抽走他手中的照片。
「我想看你的照片。」他咧開嘴,趁勢親她。
「不要亂親。」她用手背拚命在臉上揉拭。
「愛玲身材也很辣啊!」他一手將她勾進懷里,繼續挑選靶興趣的照片,害得她只能窩在他胸前,動彈不得。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人家說話?」她扭啊扭的,就是扭不開他的箝制。
「你剛說什麼?」他將耳朵湊到她唇前,很白目。
她恨得往他耳朵咬下,很恨,但,咬得很輕。
「你挑逗我……」他裝出害羞表情。
「單、龍、一!」她現在很願意用力「掐死」他了。
「我跟你說,這個男人出手速度太慢。」他指的是盧克華。「白白浪費天時、地利,我又不在你身邊的太好機會,可以判出局了。」
他將有盧克華的照片全拈出來,推到一旁去。
「人家是紳士,你以為每個男人都像你這麼流氓?」她將照片搶回來,揣在懷里,像是很舍不得他被單龍一欺負。
「那好,別說我沒有紳士風度,就賞他一個機會,跟我公平競爭,你可以暗示他,台灣有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在追你,要他自己看著辦。」
「我有答應給你機會追我嗎?」她睇他一眼,又氣又覺甜蜜絲絲地滲入心坎。
沒出息、沒出息——人家只消一句話,竟然輕易地就抹平了她先前的委屈與怒氣。只是,就算罵自己一千萬次,也改變不了她好愛他的事實。
結果,經他這麼一鬧,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隱隱地,她感覺自己正走住另一條路,一條未來一定會後悔的路……
「喂,十二點了,你該上床睡覺了,照片明天再看。」他拉起她,往樓梯口走。
「我睡覺,你干麼跟上來?」她被推著登上階梯。
「哄你睡覺啊,怕你不習慣我不在旁邊。」
「屁咧……最好你每天都睡在我旁邊。」她簡直被他的無賴打敗。
「好啊。」他答應。
「好什麼好?別老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她趕緊解釋。
「放心,待會兒我還要回店里,今晚放過你。」他拍拍她的肩,「不過,如果你不肯放過我,我最後還是會含淚屈服的。」
「你有病,妄想癥……」她笑死了。
單龍一見她終于笑了,也就寬心了。
他等她上床,幫她蓋上棉被,撥開她臉頰上的發絲,輕輕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我對你……」他撫著她的臉,溫柔地說︰「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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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雅完全放棄結婚的念頭了?
她不確定。
只是認命地接受她無法戒掉單龍一的事實,並且盡量不再想起她曾經信誓旦旦,要在三十歲前成為辣媽的宏願。
馬雅的個性原本就熱情,愛往熱鬧里鑽,就算遇到了什麼傷心事也會想盡辦法擺月兌烏雲,用最快速度恢復元氣。所以,撇開再不找個人嫁了,可能會孤老終生的危機感,和單龍一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甜蜜也很幸福。
她日子過得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愛去哪里就去哪里,無聊、找不到伴的時候就盧單龍一陪她,而他總是微笑地迎接她、包容她的無賴。
他不是她的理想伴,卻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情人。
「哈羅!晚上要不要去听音樂發表會?我學弟學妹的。」接近六點時,單龍一打電話給馬雅,聲音听來好有精神,像有什麼好康的事。
「幾點?」
「七點,我去接你,听完音樂會我們上山賞夜景,我好久沒上山了,自從開店之後,時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那今天怎麼有空?」
「我那間店的合伙人出現了,把店丟給他就好了。」
「咦?你有合伙人?」她從沒听他提起。
「是啊,要不是他的鬼主意,我這麼貪玩的人怎麼可能弄間店綁死自己。」
「你說他出現了是什麼意思?那他之前在哪里?」
「這個你要听他親口說,不然,他肯定會怪我故意破壞他的形象。」
「呵……听起來很好玩的一個人。」
「沒錯,我就差點被他玩死了。」他說起話來的口吻,像想把那個合伙人丟進亞馬遜河。
「哈哈!那听完音樂會我們不要去看夜景了,我迫不及待想見見你這個合伙人。有機會的話,幫你出口氣。」
勇那就萬事拜托了,不用看我的面子,更不必手下留情。」單龍一大笑。
「我現在可以回家了,你隨時可以過來。」
半個小時後,單龍一到家里接馬雅,兩人在大學附近簡單吃個潛艇堡當作晚餐。
馬雅不懂古典音樂,就算听過也搞不清楚是莫札特還是蕭邦、貝多芬的,在進會場之前,單龍一將各曲目簡略地介紹一遍。
「貝多芬的〈降E大調第五號鋼琴協奏曲〉,又叫『皇帝』。據說是因為他的弟子在演奏完這首曲子後引起熱烈回響,台下一位听眾激動地站起來大叫——『這是協奏曲中的皇帝』,後來,大家就通稱為〈皇帝協奏曲〉,待會兒你就能感受到那種王者之風的震撼,心髒會突然整個縮緊,完全忘記跳動,听到激昂處又開始拚命猛跳狂跳。」
「厚……這麼厲害。」光看他敘述的表情,她都忍不住期待了起來。
「都叫『皇帝』了,就是這麼厲害。」他指向下一首。「〈升C小調第十四號鋼琴奏鳴曲〉,就是〈月光奏鳴曲〉你一定听過,經常出現在電視、電影的背景音樂里。」
「好像听過名字……」馬雅凝望著他的側臉,感覺一講起音樂,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也許,他真是不適合結婚的。她無法想象他困在柴米油鹽中,包尿布,檢查小孩功課,寫家庭聯絡簿的樣子,一旦結了婚,變成一個居家男人,會不會這些光芒及魅力也就漸漸地被生活瑣事給掩埋了?
如果說,一個人能擁有他現在這樣的生活,無論物質與精神都處在充實飽滿的狀態下,怎麼會願意改變,而這改變還充滿著未知。
「這首曲子是貝多芬送給他的初戀情人的,那女孩是他的鋼琴學生,不過,貝多芬的戀情都不怎麼順利,不只愛情,一生也不算如意。他的祖父在他三歲時發現了他的天分,可惜來不及栽培他就過世了,而他父親只想靠他的天分換取金錢,他三十歲的時候發現耳朵即將失聰,而後就不再演奏,只作曲了。如此熱愛音樂的人卻听不見聲音,這是再殘酷不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