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紀雪容的男友打來的。
「……欸?你在我們公司樓下……可是……」她轉頭看向站在外頭的陸子農,一時莫名地感到心慌。
門外的陸子農听見她的回話,猜想是她男朋友或丈夫打來的,雖然心情陡然滑向谷底,但也安心許多,至少,有人照顧她。
他朝她比個OK的手勢,然後大拇指朝外比,揮揮手,表示沒事了,他先回去。
她夾著電話,邊回話邊從桌上抽出一張名片,匆匆奔出去遞給他。
無聲地,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紀雪容緊緊地望著他的背影,電話中男朋友說的話,她已經听不清楚了……
第二章
「樹典科技」自五年前成立,客戶鎖定小型公司,因規模不大,人才流動串高,更需要結合科技改造流程,節省成本。
陸子農與合伙人蔣拓,從全省難以計數的零售業套裝軟體開始著手,進而拓展到小型企業,無聲無息地,在商界金字塔的底端扎下了穩健的根基,接著,客戶穩定成長,軟體需求增加,回籠的案子已令他們應接不暇。
陸子農將基層的案子交由底下工程師處理,只負責規模較大的案子,其余時間都用來研究新的技術以及開發新的模組。
鮑司接了一間準備申請ISO的制造公司,整個流程重新規劃、系統也配合需求重新擴充修改,為了這個案子,陸子農這陣子經常睡在公司的休息室里。
「喂……起床嘍!」蔣拓推推太冷天睡在沙發椅上,只蓋一條薄毯的陸子農。
「嗯……醒了。」陸子農揉揉干澀的眼,從沙發扶手模來眼鏡戴上。
「昨天晚上七點多你跑去哪?我買了晚餐回來,你竟然不在公司,太異常,手機也沒帶,我差點要報警了。」
「喔……有個客戶發生緊急狀況,我過去處理。」他扒扒後腦翹起的頭發,想起昨晚見到的紀雪容,微微地勾起唇角。
她幾乎沒什麼改變,皮膚就如她的名字一樣,雪白清透,長發隨意地綰至腦後,松松地垂落幾繒發絲,不同的是,褪下了學生時代的襯衫、牛仔褲,換上了剪裁俐落的時尚衣著,多了幾分女人的嬌媚。
「什麼重要客戶,要你親自去?打個電話讓工程師去不就好了?」蔣拓還是覺得怪。
「呃……就一個客戶……」陸子農交代不清,起身就往浴室走,沖醒還嗜睡的臉。
「有鬼……」蔣拓倚在門邊。「真的是客戶?該不是被那個女人拐騙出去,被吃了,不好意思告訴我?」
陸子農臉皮薄,不會說謊,不像蔣拓有張明明沒什麼也能說得天花亂墜的嘴,公司能如此迅速成長,靠的就是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不過,也多虧了陸子農的實力雄厚,不管蔣拓在外面拍胸脯答應什麼特殊功能,陸子農就是能夠幫他寫出來。
「耳根紅了……被我猜對了?」從高中一路深交至今,陸子農有事,怎麼可能瞞過蔣拓一雙聰銳的眼。
「胡扯什麼……是‘耀光企業’啦!」陸子農將指尖含著的水灑向蔣拓,這個人,老是等著看他被哪個女人吃了的好戲。
「耀光?」蔣拓想了想,突然大叫︰「天啊!你去見雪容了?!」
「嗯,見到了。」他微微一笑,有種讓師女乃抓狂的靦。
「見到了?就只是見到?沒有干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開啟你塵封已久的男性雄風?」蔣拓听到這消息,比陸子農還夸張十倍的驚訝。
自從知道紀雪容在耀光企業後,他不只一次慫恿陸子農去找她,但是,他總是苦笑搖頭,不知道在龜毛什麼。
「她有男朋友了。」陸子農洗完臉,打開休息室門,走過假日沒人上班的空蕩辦公區,進到自己辦公室,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
「有男朋友又怎樣?」蔣拓跟過去,順便將手上的早餐遞給他。
陸子農與紀雪容分手後就沒交過女朋友,蔣拓只好自認倒楣,照料他的生活,免得他年紀輕輕,三十歲就過勞死。
「以前,她是你的女朋友,現在她是別人的女朋友,以後,還是可以做回你的女朋友,」蔣拓接著說︰「美麗的女人永遠都有男朋友的,差別是不同男人而已嘛。」
陸子農啃著燒餅夾蔥蛋,搖搖頭。
「干麼搖頭?」
「她拒絕過我了,六年前……」
「厚——我會被你這顆豬腦袋氣死,別再跟我說什麼她跟你在一起不快樂、不幸福的事,女人嘴巴講出來的,跟心里真正想的,距離差不多有萬里長城那麼長,你死心眼地記著這麼多年,搞不好她都忘了自己說過什麼。」
「不說了……我要工作,」陸子農逃避話題,打開電腦。「你那邊的進度也要加快,接下來的過年假期我都沒空。」
「為什麼沒空,你這個工作狂跟假期有什麼關系?」蔣拓納悶地問,隨後,猜到什麼,曖昧地推推他的肩膀。「喔……有約會就早說,害我剛才浪費那麼多口水。」
「不是約會,是幫‘耀光’修改一些程式。」陸子農瞟了蔣拓一眼,懶得跟他哈啦。
「敞什麼都好,有做就好。」蔣拓吹了聲口哨,滿意地回他隔壁辦公室。
蔣拓身兼數職,既是超級業務員,寫程式的功力也不弱,就連公司大小事也幾乎都是他在掌控,他精力充沛,喜歡忙,愈忙愈有成就感。
當然,陸子農的幸福與否,他也多事地往自己身上攬,別人吃包子,他喊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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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陸子農一整天都窩在辦公室里,直到確定能將工作進度趕上,打電話約紀雪容明天上午到「耀光」談修改程式的事。
「上午啊……」她猶豫了下。
「如果你有事的話,改星期一晚上好了。」陸子農暗罵自己遲鈍,星期天,她當然要跟男朋友約會。
「不是,是我得去五股的倉庫一趟,還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喔,好啊,我也正想了解你們倉庫的作業流程。」他立刻答應。
「那……約在哪里?」
「就在你公司樓下好了。」他很願意去接她,只是,恐怕她不會想讓他知道她的住所。
「好……」她有點失望,他只是純粹公事公辦,而她,卻暗自期待兩人的重逢能將過去那段痛苦的結局重寫,至少……還可以是朋友。
她的心還有些亂,他的出現讓她涌出太多感觸,過去的點點滴滴,經過時間的淘洗,剩下的,哪怕只是手牽手逛面包店的畫面,仿佛都還能聞見那暖暖烘焙的氣味,所有的一切,部是帶著朦朧的幸福畫面。
不是想回到過去,她也記得自己身邊還有另一個男人,她只是懷念,懷念那摻著青春的甜美與苦惱,一種當下不懂珍惜,現在再也無法重來的悵然。
那時,她是那麼的快樂、愛笑,一點點小事也能不斷地重復引發笑意,沉浸在戀情初初萌芽的美妙氛圍里,眼中看出去的世界,閃亮亮的,是無緣無故就會嘴角上揚的青春。
只不過,她輕率地跨過那人生中最美好的階段,逼自己成熟了。
「還記得蔣拓嗎?」他想再听听她說說話卻找不到話題,便把蔣拓給搬了出來。
太在乎對方,斟酌著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該說,很容易一下子便陷入靜默。
「記得啊!一開始,我還是先認識他才認識你。」提起蔣拓,紀雪容笑出聲來,心情也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