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進公司,按下電梯按鈕時還一切正常,電梯門一打開,腦中就會自動浮現某個令她心跳加速,神經緊繃的身影;看電視、電影,只要一出現男女主角親熱書面她就開始面潮紅,身體發熱;坐進自己開了四年的車子里也會莫名地涌上一陣悲傷。
看到酒,還沒喝她就先暈眩,晚上躺到床上,閉上眼,浮現的是鄔南光赤果結實的身體,進浴室洗澡,才月兌下衣物不覺地便月復部緊縮,連自己的都羞于觸踫。
她,很久沒去機場了,連父母結婚三十周年,三度蜜月回來,她都佯病不去接機。
整個月,她盡可能地壓抑自己不要想起鄔南光,不斷提醒自己過去了、過去了!喊話喊到自己跟自己投降,就算不能忘記,至少也讓她平靜過日子吧!
多少人,你愛我、我愛他,他又愛另一個他,多少人心中都有一份秘密的、錯過的、想起來會莫名失落的情感,但,日子一樣可以過,為什麼偏偏她就過不了?
他們甚至連開始都沒開始,連相愛都稱不上,她到底在鑽什麼牛角尖?
嘆口氣,將這個月財務部送來的各個報表圖出重點數字,備注結論,準備送進姜少成辦公室。
起身時,瞥見辦公桌邊那張單椅,她又一陣心煩。
她按下內線,決定請總務處幫她換張椅子,然後大步走向對面辦公室。
姜少成看見施昀昀進來,立刻搗著手上的話筒,低聲地嘀咕幾聲,匆匆將電話掛了。
施昀昀假裝沒看見,將報表遞給他。
「你的PDA拿來,我要幫你輸入下個星期的行程。」她說。
「好……對了,下個月起我會比較忙,可能常不在公司,除了副總們的會議外,其他的我看看會議記錄就好,晚上的宴會、轟趴什麼的盡量幫我推掉。」
她瞄了他一眼。「連轟趴也要推?」這就怪到不可思議了。
「對……」他心虛地編謊︰「最近認識了一個很有個性的女人,先安分一陣子。」
「喔。」她沒精打采地點頭,不知怎的,就突然覺得心情很糟。她想,自己該不是得了憂郁癥?
姜少成一直注意她,擔心她懷疑他剛才的話,卻看見她眼眶倏地泛紅。
「喂、喂……沒事吧?」他連忙起身,將她帶到沙發上。「告訴我,你怎麼了?誰惹你生氣嗎?」
她搖頭,說不出話。
「說嘛,你們女人不是都說,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就好了。」
她抬起眼,看看他,又低下頭,囁嚅了半天才冒出兩個字。「你們……」
「我們是誰?」
「不是,你……就你一個。」她語無倫次。
「嗯,然後呢?」
「你交過那麼多女朋友,都是為了什麼分手?」
「分手?沒啊,我沒分手過,就自然而然地變淡,然後沒聯絡。」
「那些女人都不會問你為什麼變冷淡?」
「呵……可能她們對我也沒期待過吧!」姜少成笑說︰「你看我,不就一副風流花心的樣子,沒有人會認為我是認真的,沒再聯絡大概也就知道玩完了。」
「那你是認真的嗎?」她其實是想從姜少成身上假設鄔南光的性格,他們會這麼一見如故,一定有某些特質是相同的。只是她不敢明說,覺得很丟臉。
他想了想。「一開始是認真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過一陣子就又想對別人認真了。」
「喔……」她問了,又後悔問了。
姜少成的答案只會讓她更沮喪,憂郁癥加重。
她在機場吻了鄔南光,是沖動,但也未嘗不希望那個吻還來得及告訴他她的心事,又何嘗不暗自期待著如果他懂,如果他是真心的,他會知道怎麼做。
但是,沒有,一個多月過去,他就真的消失了。
那個吻,她到底是做錯了,還是錯過了……
也許,就如姜少成所說,一開始他是認真的,現在,只是換了另一個對象認真。
「你怎麼哭了?」
姜少成的聲音喚回了她的出神,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落下眼淚。
「沒事,我沒在難過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她愈說,眼淚掉愈多,她拚命拭去,卻落得更快。「我真的沒事……」
姜少成傻眼,這樣還沒事?依他看,代志大條嘍!
叩!叩!
听見敲門聲,施昀昀立刻從桌上拿起一本雜志,遮住臉,這狼狽的樣子,不想被看見。
「施秘書,有你的限時掛號信,法國寄來的喔!」進來送信的同事用神秘又八卦的口吻說道,大家已紛紛猜測寄信人是一個多月前來過公司,總經理的那位帥哥朋友。
「啊……」施昀昀驚訝地放下手上雜志,接過信來,厚厚的一疊。
不知在場的兩雙眼楮都好奇地窺視著,她迫不及待將信拆開。
是照片——
清晨的塞納河、日落的塞納河、莎士比亞書店、藝廊櫥窗、老舊公寓,還有一杯浮著鮮女乃油的熱咖啡……
施昀昀搗著嘴,淚水又開始狂奔,是他答應過要帶她走過的巴黎街景,他還記得……
「這是什麼啊?」姜少成將照片拿過來,檢查信封。「信咧?」
施昀昀又一把將照片搶回來,再也忍不住悲傷,任眼淚鼻涕直流,心中一股意念愈來愈鼓動——
「我要請假。」她轉頭對姜少成說。
第九章
巴黎街頭,繁華、時髦卻也處處可見文化藝術氣息、放眼望去,狂放、優雅、佣懶、前衛,充滿矛盾卻又能揉合出獨特迷幻的氣味。
施昀昀住進飯店,打開窗簾,躺上舒適的床鋪,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紆解搭長途飛機後的僵硬。
轉頭望向窗外燦亮的陽光,雄偉氣派的建築物,她還感覺不到真實感——居然真的來到巴黎了?
起身從行李的邊袋拿出照片坐回床邊,一張張再瀏覽過一遍,因為幾張足以媲美明信片的美麗風景照片,沖動之下,自己上網訂房、辦簽證、訂機票,短短三天時間,她人就從台灣飛來了。
看著最後一張,那杯浮著濃濃女乃泡的咖啡,杯子旁邊擺著一朵紅玫瑰,就是這朵紅玫瑰讓她神智盡失,以為看見了她和鄔南光兩人才懂的神秘密碼,以為他透過照片,想傳遞什麼訊息給她,現在回想起,才驚覺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為了一個男人,一個不知道結婚沒、有沒有小孩、有沒有情人的男人追到巴黎來了,甚至根本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她,只憑著相片里的一朵紅玫瑰?
扁是意識這件事就足以令她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她真的是那個從小到大一直保守、無趣、沒有冒險精神的施昀昀嗎?
除了沖動外,沒有計劃,沒有目的。
身邊沒有地圖,人生地不熱,語言或許還勉強能溝通,但是,她真的有這個勇氣去找他嗎?
噢,天啊——她蒙住臉,不敢再往下想。
見到她,他是驚訝還是不敢置信,是歡喜還是困擾?一個失去理智、莫名其妙的女人會不會嚇到了他?
翻個身趴到床上,人都到了巴黎,種種現實以及尊嚴問題才一條一條浮現。
她不要想了,現在,先讓她好好地睡一覺吧!也許明天醒來,她會發現自己還躺在家里房間,還來得及阻止這場沖動——
一覺醒來,已接近傍晚,落日余暉斜映入窗,昏昏黃黃地猶如夢中。
初醒的她心神渙散,先是呆望著天花板,一時間還不知身在何處,轉過臉左邊看看、右邊看看,確定了不是夢,她真的在巴黎。
現在怎麼辦……
眼見窗台邊的陽光一寸寸往床邊溜,再這麼躺下去,就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