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才不會散。」他邪氣地挑著眉,瞅著她的眼。
「才不是這個意思——」她被瞧得心慌慌。「那我吃蛋白,你吃蛋黃。」
「呵……怪胎,有這種吃法的嗎?」他伸出大手,在她發頂上揉啊揉的,這女孩怎麼這麼可愛。
許樹茵一顆腦袋就隨著左桀的手前點後仰,可是……好高興。
只是這樣跟他說說話、看他勾起的笑容、听他帶點寵愛的口吻念她,她就覺得開心,那是任何一種物質享受都無法取代的感覺。
比考滿分還雀躍,比作品被老師稱贊還感動。
「欸……這里黏到什麼了?」左桀的拇指拂過她的左眼下方。
「不是黏到什麼啦……是愛哭痣。」那是一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大家都笑說那是愛哭痣。
「你很愛哭?又愛笑又愛哭?」他唇角微揚,寵溺地看著她。
「小時候吧……我媽說我想睡就哭、沒睡飽也哭、肚子餓的時候哭得更厲害,我哥說我是跟屁蟲,每次跟同學去釣魚不讓我跟,我就躺在地上邊哭邊滾……我都不記得了,一定是他們亂說。」
「哈,還邊哭邊滾咧!」他想象她小時候的模樣,不知怎的,好希望那個時候他已經認識她,可以在一旁安慰她。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又嘟起嘴巴說︰「最近常吃宵夜,我胖了兩公斤。」
「是嗎?你過來我看看。」他們總是隔著不銹鋼台聊天。
許樹茵從後方走出來,拉拉上衣的下擺,蓋住小肚肚。
左桀兩只手擱在她的腰間,量了量。「好,我記住你的腰圍了,以後變胖我會提醒你,現在才二十四腰,剛好。」
「欸——好神!」她瞪大眼楮,昨晚自己才用布尺量過,從二十三半胖到二十四,他居然用手就量出來了。
「要不要順便量胸圍?」他張開大手。
「不用!」她趕緊護住自己的胸前。「這邊不會變大,不用量。」
「噗……」左桀笑得彎下腰去,她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抓到懷里,朝那像蜂蜜般甜甜的臉頰揉捏幾下。
「聊什麼這麼開心?」溫怡芬騎車過來,停在門口。
因為晚上想多陪陪孩子,加上對許樹茵的信任,漸漸地,溫怡芬將店里的事交給許樹茵,只在打烊的時間過來關門。
「這個天兵……」左桀笑著指指許樹茵。
「溫姊,小堯怎麼沒來?」許樹茵看看溫怡芬的身旁。
「玩到睡著了,不忍心吵醒他。」溫怡芬從皮包里拿出一把新打的鑰匙。「樹茵,以後打烊可能要麻煩你關門了,小堯現在活動量大,玩累了就睡。」
「沒問題。」許樹茵將鑰匙收進口袋里。
「怡芬,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左桀問。
溫怡芬看向他,臉上閃過一絲復雜情緒。「小堯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要趕回去。」她雖然才二十八歲,但是,感覺青春、玩樂的歲月已經離她很遠了。
「喔……那你先回去,我會幫這個天兵把門關好的。」左桀要溫怡芬放心。
「謝謝,那我走了。」
「不用你幫忙我也能關好。」許樹茵對左桀哼了聲,心里卻很甜。
「那鐵條那麼重,你搬得動?」左桀捏捏她手臂那幾兩肉。
「別小看我,我可不是弱女子,溫姊搬得動,我當然也搬得動。」
溫怡芬發動機車,身後是他們嬉笑的聲音,心頭是壓得喘不過氣的重石。
她有個可愛的孩子,店里的生意也穩定成長,實在不該再有什麼奢侈念頭,況且,她是個離過婚,帶著小孩的女人,比阿桀還大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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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茶店打烊後,許樹茵騎她的五十CC小綿羊載著左桀到面攤。
左桀總是說他沒有機車駕照,非要許樹茵載,每每他的長腿踩在機車踏板兩邊,大褪內側不經意地觸踫到她,她就會心跳加速小鹿亂撞,差點忘了怎麼加速。
幸好,他沒把手扶在她腰上,否則,她肯定當場手軟摔車。
面攤在熱鬧的馬路與巷接處,小小的推車,旁邊擺了四張折疊方桌,面攤老板是個外省老兵,濃重的口音,脾氣古怪,但面很好吃,鹵菜更是一流。
機車停妥後,左桀長腿一跨,翻下車。
「老板,干面一大一小,一顆鹵蛋——」他總是人沒到,聲先到,每次出現氣氛就變得熱鬧滾滾。
「阿桀、小煤炭你們來啦!」阿達听見聲音,高興得從面攤後面沖出來。
「你叫我們來,敢不來嗎?」左桀將阿達揣進懷里,刷刷他頭頂上的金發。
「呵、呵……」阿達很開心,連忙招呼。「坐這邊,幫你們留了位子。」
許樹茵坐到左桀幫她拉開的椅子上,發現一件事。「阿桀,你看……阿達在煮面欸……」她推推左桀。
「唔……神秘兮兮的,原來是升遷啦!」
兩人不約而同地都盯著專心煮面的阿達看,臉上盡是為他高興的喜悅。
沒多久,阿達端來兩碗面,額上熱汗直流。「吃吃看,我煮的。」
「變大廚了溜!」左桀抽出筷子,挾起一大口面,呼嚕呼嚕塞進嘴里。
阿達立在一旁,緊張萬分,不時拭汗。
「贊啦!」
「好吃!」
左桀和許樹茵同時比出大拇指。
「嘻……」阿達傻笑。「那你們慢吃,我去忙了。」
「喏,你的一半鹵蛋。」左桀將半邊鹵蛋分給許樹茵。
一人一半,感情才不會散……許樹茵低頭咬了口,臉紅了。
「阿桀——」面攤老板突然出現,一坐下,推了一個信封給左桀。
左桀納悶地看看老板。
「收回去——」老板將信封往他懷里塞。「阿達是俺的得力助手,薪水俺會付。」
左桀笑了笑,將信封收進牛仔褲的後方口袋。
「以後俺這面攤會交給他,不能很有錢,不過,生活夠嘍!」
「嗯……」左桀點點頭,吸了口氣。「謝啦!」
「謝啥,吃面、吃面——」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害他差點嗆到。「這兔嵬子煮面比俺還計較,少一分鐘都不成,客人全都得等他。」
老板口氣像罵人,說完卻哈哈大笑。
「跟你一樣,硬脾氣,你老了,脾氣收斂點。」左桀勾勾嘴角。
「呿!別像個娘兒們哩叭嗦的。」老板啐了一口,其實很高興左桀的關心。撐著桌面站起來。「換我去洗碗了。」
左桀繼續吃面,發現許樹茵一直盯著他。
「看什麼,看我就會飽啊?」
「我覺得你有一種魔力。」她微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她終于了解左桀是怎樣地在照顧阿達,讓人無從察覺的溫柔。
「嗯?」他挑起一邊眉毛。
「會讓人變得很幸福的魔力。」
他愣住。沒有人這麼對他說過……
許樹茵驚覺說了很不好意思的話,害羞地低頭挾起一口面。
左桀一直覺得自己令身邊的人痛苦,他活在社會邊緣,不負責任、頹廢地過活,盡量不麻煩任何人,也讓自己變得冷漠無情。
他的肩扛不起任何人的期待,也承載不了任何感情,對他而言,什麼都可有可無,但是……他卻因許樹茵一句不經意的話而動容了。
他能讓人幸福嗎?
他望向許樹茵,心柔軟了起來。
不是的,是她,她太單純了,太相信人性的美好,將他歸于善心人士,是她,讓他對生活不知不覺中有了期待,凡事不再往陰暗里頭鑽,因為有她,所以,他變得更常笑,因為笑,所以變得快樂。
「笨蛋……」他揉揉她的發。「沒頭沒尾的,講什麼。」
「真的嘛……」她抬起臉抗議。「跟你在一起,真的覺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