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愛整人 第21頁

崔宛慈听見左桀的話,震驚地看向他,她沒想到他會許下這樣的承諾。

後悔,油然而生……

打從兩歲將他接回來,她從來沒有真心接納過他,然而,他卻說要照顧她……

左康生像終于了卻一樁心願,點點頭,微笑了。

在微笑中,他咽了氣,平靜地過去了。

「老公——」崔宛慈崩潰了。「你醒醒——我還有話要告訴你——老公——」

左桀只能扶著瘋狂搖晃左康生的崔宛慈,將她帶離病房。

病房外一些親屬及左康生生前好友見到她的樣子,也都紛紛抬手拭淚。

「你說……你想好好放個假……我陪你去……我們好多年沒出國玩了……」崔宛慈將左桀當成左康生,抓著他的手臂,喃喃自語。

「大媽……」崔宛慈的眼淚,說明了她多愛他的父親。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起來。

是溫怡芬,他看了一眼,將電話切斷。

棒不到兩秒,又響起,他只好關機,這個時候,他已經無心、也無力再理會任何事了。

不久,醫院人員將左康生的遺體送往往生室,左桀始終陪伴在崔宛慈身旁,沉重地不發一語。

太多的過往此時清晰地浮掠眼前。

左康生沒有抱過他,因為他在年幼的時候便失去雙親,他也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他得拚命賺錢養活弟妹,或許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父親。

但是,左桀記得他那笨拙的語氣,只會問︰「錢夠不夠用?」

只會嘆氣說︰「別再惹你大媽生氣了……」

他們有緣成為父子,卻始終沒有真正成為父子。

忿恨、誤解、扭曲,讓他們一再錯失了認識彼此的機會。

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

短短一星期的時間,左桀必須應付家族里不滿律師宣布的遺囑而前來爭吵的長輩,必須安排左康生的後事,必須看護精神狀況一直處在混沌不清的崔宛慈,還要面對公司高層主管對他從一個基層業務,突然變成公司負責人的錯愕與不信任。

沒想到……左康生過世了,所有問題才一件一件地浮上台面,左桀從未同時面對這麼多棘手的事,這就是世間冷暖。

那些厚顏無恥卻拿不到任何好處的人,只能用更惡毒的話加諸在左桀身上。

罵他私生子、雜種、小混混,還說他氣死了左康生還好意思回來爭遺產。

然而,他的無情、他的冷漠、他的頑劣、他被扣上的一切負面評價,正好給了他一層防護罩,他用過人的意志,擋掉了這個只剩崔宛慈的家被四分五裂的可能。

送走了左康生,他將崔宛慈暫時安置在近郊的一間私人療養院,回到住處,準備打包行李。

他得搬家了,搬去那間他過去沒資格踏進去的豪宅里,照顧崔宛慈,這是他答應父親的事,他會做到。

人生吶!變化永遠超出你的想象。

才剛停好機車,卸下安全帽,溫怡芬便從店里沖了出來,氣憤地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你跑到哪里去了——」溫怡芬掌心發麻,眼中蓄著淚。

左桀沒有反應,沒有感覺,他太累了,累得就要倒下。

「為什麼不開機?!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都快瘋了,樹茵她……她……」溫怡芬泣不成聲。

「樹茵她怎麼了?」左桀的腦袋里一片空白,忘了他父親過世那一晚,許樹茵對他說的那件事。

「她……她流產了……」

「什麼意思?」他還是空白,無法吸收溫怡芬話里的意思。

「她騎車回住處時出車禍……流產了……」

「流產……」

「她說你不要孩子……你怎麼可以干這種事?!怎麼可以一走了之——你,你太可惡了!」溫怡芬拚命捶著一臉呆滯的左桀。

左桀握住她的拳頭,輕輕將她推開,茫然地走上樓。望著他的背影,溫怡芬才覺得他怪怪的——他冷靜得太超乎常理。

左桀走入房間,將自己拋到床上。

這是一場夢,一場可怕的惡夢,他要快點醒過來……

瞬間陷入昏睡的他恍然不知,同一天里,他失去了這個世上最親最親的兩個人,父親和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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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桀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如在汪洋之中浮啊沉沈,想醒醒不來,想逃逃不開,許多碎裂的片段在夢境中不斷出現、消逝、又出現……

他看見母親對他搖頭,父親感到失望,大媽朝他咆哮,許樹茵手中抱著一個嬰兒含淚轉身離開。

「不要——」他朝前跨出一步想留住許樹茵,但是她化作了一縷煙,在他眼前消失了。

左桀張開眼楮,汗流浹背,口干舌燥。

他昏睡了足足二十五個小時,天色由亮轉暗,又由黑暗轉為刺眼的艷陽天。

「嗚……」土匪站在床邊,搖著尾巴,對他嗚咽,像是擔心他。

「土匪。」他將土匪抱進懷里,他需要一點溫暖,需要一點安慰,他感覺內心好空虛、好無助。

抬起臉,他才發現房間里有什麼不一樣了。

許樹茵的衣服不見了,她的那些制圖的工具、筆記、雜志也全不見了。

流產!

這個字眼此時清晰地蹦進腦中,他才明白了這兩個字的意思。

倏地,他站起身沖到一樓。

「怡芬——你說樹茵流產——是什麼意思?!」他緊抓著溫怡芬的肩膀。

「阿桀……」溫怡芬被他嚇到了,他怎麼了?她不是都告訴他了?

「快說!」

「樹茵出車禍,流產了。」

「在哪里?哪間醫院?」

「阿桀,那已經是一個多星期前的事情了,我找不到你,樹茵哭得肝腸寸斷,可是我打電話給你,你不接,然後就關機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當溫怡芬接到許樹茵的電話,知道她出車禍,跑出巷口看見沿著她小腿淌下的血水,差點沒跟著暈過去,幸好旁邊那名只受輕傷的機車騎士已經叫了救護車,將許樹茵緊急送到醫院。

她才知道+許樹茵懷孕了……也流產了。

直到現在,想起許樹茵痛哭到嘶啞的絕望,仿佛失去了生存意志的模樣,她忍不住又心酸地涌出眼淚。

左桀震驚地倒退了兩步,是那個時候,他沒接,他父親過世的那個時間點……

「我去找她……」他轉身就走。

「等等——阿桀——樹茵回家了,回她嘉義老家了。」溫怡芬喚住他。

「地址給我,我現在去。」

「阿桀……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現在看起來像鬼一樣,一點血色也沒有。」

「地址給我——」他是瘋了,他沒用,他什麼人也保護不了,他的存在確實只會帶來痛苦,讓所有人痛苦。

「我不知道地址,樹茵不肯告訴我,她說她死心了,放棄了……」

「沒關系,我知道怎麼找到她。」左桀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

三個多小時後,左桀來到許樹茵的小舅舅林順發位在嘉義市的撞球場,踩上階梯,推開玻璃門。

當林順發看見來的人竟然是左桀,死死地盯著他。

等左桀走近,正好迎上他揮來的一拳。

那拳好重,頓時,鮮血自左桀嘴角流下。

「你還來干麼?」林順發瞪著左桀。

「我來找樹茵。」左桀抹去鮮血。

「你還有臉來?你把她折磨成這樣子,你怎麼還有臉來?!」林順發又往他胸口猛摜一拳。

左桀退了幾步,撞上撞球台。

是林順發到車站接許樹茵的,看見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子,他最疼愛的甥女變成一具行尸走肉,萬念俱灰的模樣,說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

他問起左桀,許樹茵卻開始尖叫,情緒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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