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山愣愣地接過藍宇光手中的小盆子。
「這迷迭香的葉子洗淨後可以沖熱茶直接飲用,也可以用來煎牛排,干燥之後收在衣櫃里有淡淡的香氣,平日還可以防蚊蟲,別小看它喔!」
「嗯……」熱流霎時溢滿宋寒山胸口,他激動地對藍宇光說︰「我想加入你們的公司。」
「呃?」梁鏡璇目瞪口呆。
「對!我還是希望留在台灣發展。」宋寒山露齒一笑,帶著終于決定下來的亢奮,他想認識藍宇光這個人,希望跟他一起工作,不知道為什麼,在見到他的一剎那,之前考慮的一堆問題全都不覺得是問題了。
「那……」藍宇光扯開笑容。「歡迎你。」他握住宋寒山的手,溫暖而真誠地傳遞他的喜悅。
「告訴我你喜歡工作室位在哪一區,我來幫你安排,工作室我就用這一批奈米涂料幫你粉刷。」藍宇光很高興,又多了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大展身手。
「你自己粉刷?」宋寒山愈來愈感動。
「不只粉刷,你屋外的花園我也會幫你挑容易照顧的植物,我告訴你這個迷迭香很怕潮濕,不必天天澆水……」兩個男人開始討論起園藝。
這下換梁鏡璇一頭霧水。
「還有、還有!這些資料你帶回去看,看完再交還給鏡璇。」藍宇光又從資料櫃里搬出一疊檔案夾。
「這是……」宋寒山看了下,驚訝,好多珍貴的設計寶典,看得出來花許多心血整理建檔。
宋寒山不可思議地看著藍宇光——
為什麼他能如此信任地將這些資料交給只見了兩次面,甚至只是口頭答應,還未正式簽約的設計師?
這些都是寶啊!他居然這麼輕易地讓人帶走,他到底用什麼角度來判斷一個人的善意。
藍宇光的熱情與坦然喚起了宋寒山對生命的美好記憶,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寧可舍棄更好的條件,加入「E.P!」。
他被那些蜂擁而至的鎂光燈給沖昏了頭,一時間忘記當初選擇踏入這一行的理想。他從小就是鑰匙兒童,補習班下課後沒有點心也沒有家人噓寒問暖,他一直希望至少回家時,有盞溫暖的燈等待他……
「宋先生,那麼,等我擬好合約,再跟你約時間見面。」梁鏡璇見兩人的目光愈來愈感性,立刻切入主題,以免沒完沒了。
「好、好,一切就照公司慣例,需要我配合什麼,盡避說。」
梁鏡璇當然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只是,這次宋寒山的態度轉變之大,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藍宇光送客人離開後,梁鏡璇納悶地問他︰「我以為你不喜歡他,為何改變主意?」
「怎麼會?」他反而驚訝她的感覺。
「在他家時,你阻止我繼續游說,而且,他似乎太汲汲于名利。」
他笑了笑。「他還年輕,太早獲得名利,容易沖昏頭,但是,他確實有才華,我們要為台灣留住這些美好的才能,幫他去除身邊的雜質,當然應該讓他加入我們公司。」
梁鏡璇輕睨他一眼,不知如何形容此時內心的感覺,他這個人,為什麼總是有一大堆奇怪的觀點,可是,又教人不得不信服。
想不愛他,真的很難。
「那我繼續去油漆嘍!」
「嗯……」她微笑點頭。「我突然覺得點綴些粉紅色也不錯,這樣感覺比較柔和有精神。」
「沒問題,老板也送了我幾罐粉紅色的。」
「老板送的?」她吃驚道;「這一堆涂料都是送的?!」
「是啊……」
「唔……」她暈了,難怪他這個人從來不做什麼生涯規劃,出門也老是忘了帶錢,簡直是走到哪里都吃得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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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接了五通共長達兩小時二十三分鐘的電話,梁鏡璇捏捏發燙發麻的耳朵,起身走出辦公室。
她詢問員工︰「宇光呢?」他不愛听什麼總經理、老板之類的職稱,堅持他就叫「藍宇光」。
同事紛紛指向門外,梁鏡璇隨之走向大門。
忙完宋寒山的工作室設備,轉眼間藍宇光待在台灣的時問已經過去兩個月了,能夠時時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對梁鏡璇而言是幸福且踏實的,只是,偶爾會涌上莫名的焦慮,比如找不到他的時候。
下午四點,陽光還烈著,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屈身在庭院中,小心翼翼地松上、除車、施肥,然後輕輕按下種子。
「你不是上星期才整理過花園?太陽這麼毒,進來休息一下,喝杯水吧!」梁鏡璇站在陰涼處,朝藍宇光喊著。
「我剛把前天吃的橘子籽埋進土里,以後,我們就有有機橘子吃了。」他揮揮汗水,忙得很快樂。
梁鏡璇倚在門旁,覺得好笑。
他們兩人的性格真的是天差地別,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兩人走到一塊,至今仍能維持著最初的激情。
如果不是她拖著他成立這間公司,搞不好他早已參加墾荒團,到處去開闢荒田了。
這樣閑散胸無大志的男人卻總在工作上屢創奇跡,她交托的任務沒有一次不完美達成。
他的身體里像隱含著巨大能量,認識他那麼久,她還是不清楚他能力的極限,就連喝酒,她也沒撂倒過他。
他有一雙如畫家的眼,經常以有別于常人的角度看見商品的生命力,不少沒沒無名的設計師就因他的慧眼獨具一炮而紅,童凱就是最成功的一個例子。
他的眼光加上她的行銷能力,迥然不同的性格卻意外成了實力堅強的組合。
「鏡璇,這個周末到山上住兩天吧!就我們兩個。」他將手沖洗干淨,隨手在身上擦了擦。
「嗯。」她溫柔地點頭。
「然後……我要走了。」
「嗯。」她還是點頭,只有唇角不易發覺地微顫了下。
這些年他來來去去,她已有太足夠的時間及經驗練習維持語調的平靜。
他走到她面前,將她長發勾往耳後,靜靜地凝視她的眸。她從不挽留他,連不舍的眼神也未曾流露,她讓他走得輕松,沒有負擔。
兩人不發一語,所有想說的話都在眼神的交流中道盡了。
除了男女之間的感情外,他們有一份知己的相知相惜,還有一份親人的包容與信任,若只是自私地要對方為自己停留而自折羽翼,失去了灑月兌,將再也不是他們珍惜的感覺了。
她從來不曾等待他,他也不會為她而頻頻回首,寧可在廣闊的天空中翱翔時偶爾交會,共享旅途中的心得。
她忍著不投入他的懷抱,他忍著不低頭親吻她,雖然,兩人都感覺到這次的分離似乎較過去來得讓人難受。
不過,他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短暫的難舍很快便會被更多生活的精彩給掩蓋了。
藍宇光與梁鏡璇度過了寧靜、沒有世俗喧鬧的兩天假期。
位于山中的碧藍小湖,清晨罩著一層如夢似幻的薄霧,他牽著她的手,在翠綠茂密的林中漫步。
腳下踏著柔軟濕潤的落葉,身旁傍著的是無需言語也能心靈相通的伴侶。
他身上散發的寧靜氣息與山林間的清新空氣凝為一體,梁鏡璇經常訝于他的天賦異稟,有如復方精油,能抗焦慮、讓人心情愉悅、安撫心寧,還帶著振奮精神,恢復元氣,令人頓時樂觀平靜起來的功效。
「坐這邊。」他隨意找了棵正對湖泊的大樹坐了下來,讓她坐在自己兩腿之間。
「宇光,你看過‘香水’這本書嗎?」她靠躺在他舒適厚實的胸前,突然問道。
「听過,大概知道是怎樣的故事,但沒看過,怎麼了?」他輕撫著她沁涼光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