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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死蚊子!連你也敢欺負我,不知道我身上一堆病嗎,小心全都傳染給你!。」
梁鏡璇坐在木屋屋檐下的陰涼處,膝上攤著一本看了三分之一的暢銷書,恐嚇掌心中那只昏死的蚊子。
她出院後,上網找了一間出租的山中度假小屋,到超市采購足以塞爆車後座及後車廂的食物,當天就向中介公司拿鑰匙上山來了。
既然公司已經不需要她了,那她索性就消失個徹底。
吹奏掌中的蚊子,拿起膝上的書籍,看沒兩行字又徒然放下。
舒適的搖椅旁擺著一張木桌,木桌上頭堆滿了零食、飲料和掌上型游戲機、七吋DVD光盤機,一疊影片。
「好無聊……」她還是覺得無聊。
清晨天還沒亮就醒來,因為晚上沒事做,早早上床睡覺,醒來就發呆,一直到陽光露瞼,披上薄外套走出木屋散步。
這個半山區蓋了不少這類度假小屋,屋主偶爾假日小住,平日提供短期出租,所以偶爾可以遇見帶著小孩的父母以及情侶來度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在林山野地,空氣清新、綠意盎然讓人打開了心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反而比在城市之中親近許多。
所以,她老是被問;「你怎麼一個人吶?」
仿佛女人一個人來度假是犯罪行為。
深吸一口氣,多到不用錢的芬多精溢滿胸腔,風拂枝啞,蟲鳴鳥叫,大自然的協奏曲免費大放送,愛听多久就听多久,不用放重撥鍵,這樣的環境該叫人心平氣和,所有煩人瑣事都嚴曉雲散才對——
「無聊!啊!」梁鏡璇又朝空氣吶喊一聲。
對于一個十幾年來每天像上緊發條的超級工作狂而言,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會把她逼瘋。
不過才八天,時間流逝的速度卻慢得讓她以為已經過去一年了。
「為什麼以前跟宇光來住這種山中小屋時從不會覺得這麼無聊?」她很納悶,盯著眼前又來一只不怕死的蚊子。
無聊到打蚊子過日,就是梁鏡璇這個星期的生活寫照。
沮喪……
平常工作,假日做頭發、護膚、逛街、看雜志也都是為了工作,她的一生是為工作而存在,現在辦公室被侵佔,公司不需要她,她的人生也毀了。
她突然發現,沒了工作,她這個人簡直跟廢物沒什麼兩樣,她的生存意義被剝奪,剩下的只是一具不懂什麼是生活品質的軀殼。
她有病,真的有病……
很可怕,一直以為自己的生命多彩多姿,充實絢麗,沒想到竟是一個沒辦法與自己獨處的人,她需要掌聲,需要有個目標讓自己奮斗,需要被信賴依靠,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她沒有興趣、沒有嗜好,對種花栽樹沒興趣,書房里除了行銷管理、工作相關的書以外,沒了。膝上正在看的這本暢銷書還是不知哪個朋友建議她看,卻被她遺忘在車上的。
「《慢活》?」她低頭看了看書名,身體松懶地縮進搖椅里。「我現在根本就是在‘等死’。」
不用工作也就不必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管他臉上出油還是冒痘痘,穿睡衣還是穿運動褲都沒差,她現在就是一個十足邋遢,自我放棄的歐巴桑。
想起經常在社區里看到呆坐在門口的老伯伯、老婆婆,除了吃飯時間,就是靜靜地、兩眼無神地坐在藤椅上看巷子里偶爾經過的人。
會不會她現在坐在這里打蚊子,老了就坐在門口趕蒼蠅?
「哇——」好可怕。
她壓著腦袋,被腦中的畫面嚇得花容失色,禁止再想。
為什麼藍宇光可以長年累月一個人走在陌生的街頭,從這個城市游走到另一個城市?為什麼簡淳揚可以窩在工作室一整天,就為刻一把手鏡?
相較起來,她還比較能夠了解莫禮在沒遇到韓映冰之前老是轟趴、把妹的放蕩生活。
遠要再回到以前那樣的生活嗎?梁鏡璇問自己。
或許藍宇光是對的,她一直把自己局限在一個小框框、小世界里,以為自給自足,以為自己是萬能的天神,其實依賴的是身邊這群人對她的需要,然而,他們真的非她不可嗎?
「不行、不行……呼……」她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沖進屋里拿出大袋子將桌面上的零食、游戲機什麼的全都掃進袋子里。
然後把衣物、生活用品也塞進行李箱,她要回家!
她不要在這里等死——
車子下北二高交流道,梁鏡璇漫無目的地在台北街頭亂逛,急躁地亂按喇叭的車輛、下走天橋喜歡從分隔島穿越的不怕死行人,排放黑煙的卡車、隨處可見的攤販和丟在垃圾桶外蠅蟲飛竄的垃圾堆……
離開無聊死人的山區,回到熙熙攘攘的鬧區,她好像第一次認真地觀察自己生活了三十一年的城市,大樓騎樓下,用極快速度行走的人們,面無表情,除了避免撞到人外,眼楮好像沒有其它功能。
她也是這樣嗎?
是——
平常,綠燈亮起,前方車輛駕駛還在神游,她一定按喇叭加問候第三者,住家樓下的店面她甚至不知道賣些什麼,她記得住大客戶母親的生日,卻總是忘了父親今年幾歲,她可以叫出第二次見面的客人姓名,卻一律叫哥哥們的孩子「小表頭」。
她為設計師處理所有生活瑣事,自己家里卻請鐘點工來清掃,公司庭院,春夏兩季開滿了花香,她連一次水都沒有為它們澆過。
她瞄了眼副駕駛座上的那本《慢活》,想起藍宇光告訴過她的!「好風景也需要好心情欣賞,走那麼快,會錯過許多美麗的事物。」
她從來沒有心情靜下來觀看過自己,像是一只在滾輪上拼命奔跑的天竺鼠。
「哈——」她突然笑了,在車子經過「E.P!」公司大門時。
連漫無目的閑逛也能如衛星導航般自動開回公司,她真是病得無可救藥。
她踩下油門,逃命似地駛離公司那條巷子,回到家中。
卸下行李,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而這張沙發,從買來到現在,裝飾功能大子使用功能。
她得好好地想想,想想自己的未來。
鮑司當然不會真的將她排拒在外,不準她去上班,那只是她一時心理不平衡,任性的想法,就算她要那個鐘嘉慧滾出她的辦公室,滾出她的公司,相信藍宇光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
只是……那樣真的好嗎?
其實鐘嘉慧說對了一件事,一個企業最忌過于依賴某個人的能力,過去,她包山包海,凡事親力親為,萬一她出車禍或像這次,生病了,那公司豈不是要收攤了?
那些一直和她並肩作戰的員工、設計師、廠商,又該怎麼辦?
她冷靜地想、理智地想,將自己的心理從里到外剖析了一次,想怎麼改變自己、怎麼改變未來……
天色漸漸變暗了,她末起身開燈,繼續思索這個從未認真想過的問題。
喀啦!
門鎖被打開,藍宇光拖著沮喪的步伐走進來,亮起客廳大燈。
「鏡璇?!」他被嚇到了,一個披頭散發,穿休閑服、球鞋的女人。
她懶懶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
雖然,她已經想通他們聘請鐘嘉慧的做法根本沒錯,但執拗的性格,從不認輸、從不認錯的性格讓她還是覺得很悶。
當然,這當中摻雜了太多醋意。
他一徑的夸獎鐘嘉慧有多能干,挽救他們幾個男人于水深火熱之中,這麼多年怎麼就不見他用同樣感激的口吻對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