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我們在一起四年了……你連一個理由都沒有給我……」淚水自女子眼中滑了下來。「你帶她來我們最愛的餐廳,坐在我的位置上……」
「美玲……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再跟你繼續交往下去了……」吳爾達為難地說。
「為什麼……我哪里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
餐廳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膠著在同一個方向。
曲希愛靠向椅背,像看一出爛透了的肥皂劇,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來不及了……美玲,你給我太多壓力,我喘不過氣來。」
「那是因為我怕你被騙,你記得嗎?之前你才買了一堆貴得要死的咖啡杯組,跟一張不知要擺在哪里、奇形怪狀的椅子,差點付不出房貸——」
「那你也不該翻我的皮夾,檢查我的電話和信用卡帳單——」吳爾達臉脹紅了,因為他的前女友將他為了追曲希愛,而一度經濟拮據的事給掀了開來。
曲希愛將手擱在皮包上,準備要離開。「對不起……我先走了,我建議你們回家坐下來談。」她不了解為什麼總有人喜歡在公眾面前將自己的隱私攤開,這令她覺得丟臉極了。而且,她再待下去,可能會形象盡失地破口大罵。
「希愛——你別走,我跟她已經分手了。」吳爾達跟著站起來,拉住曲希愛的手。
「那你告訴我,你們什麼時候分手的?」她胸口悶痛,覺得呼吸困難。
「星、星期二……」因為前女友就在一旁,吳爾達不敢說謊。
丙然……曲希愛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沒想到同樣的事還是又發生了。
「爾達,現在不管你跟這位小姐是不是真的分手,我都不會繼續跟你交往,請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她掙月兌吳爾達的手,在眾目睽睽下,挺直腰桿,走出餐廳大門。
她想哭,又想笑。
帶著劈腿的女友到和正牌女友常去的餐廳,把自己劈腿的證據放在隨時會被發現的地方,這樣的男人,該怎麼說呢?
她沒看走眼,吳爾達的確很老實,老實到愚蠢的地步。
她重重地踩著步伐,回到車里,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同樣的事會一直重復發生在她身上?
還是她上輩子是皇帝,六宮粉黛,劈腿劈了幾千次,所以……?嗯?
她笑著流眼淚,心想,最好把眼楮哭瞎,反正,她這雙眼楮擺明了是裝飾用的,無論怎麼看,還是看不透男人的心。
皮包里一陣熟悉的旋律傳來,曲希愛更加沮喪,但是,她不能不接。
是她母親打來的,這次下接,下次的疲勞轟炸將以倍數成長。
「喂……」她按下接听鍵。
「小愛,你知不知道你爸干了什麼好事?!」
「不知道。」她抹去淚水,壓抑著眼淚。
「上個月,他居然一個晚上刷了十幾萬,他說請重要客戶吃飯,你說,可能嗎?一頓飯哪里用得了十幾萬,這分明是上酒店花的。」
「嗯……爸太過分了……」她附和,絕對不能替父親說一句好話。
「我才說他兩句,他昨天就不回家了,你打電話問你爸,問他現在在哪里,是不是又去酒店了。」
「好,我待會兒打。」
「你現在打,我過十分鐘再打給你。」
「好。」結束通話,曲希愛直接關機,眼淚又奔流而出。
她好希望有一天母親打來的電話,是關心她一個人在外面過得好不好,她好希望母親能听出她的聲音是哽咽的,擔心地問一聲——「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說給媽听」……
她好希望,當她也想軟弱、也想撒嬌的時候,有誰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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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漆黑,耳邊的聲音轟隆轟隆,杜比音效,立體且駭人。前方銀幕正在上演一部不知名的電影,大概是災難片還是好萊塢式的英雄片,座位上坐了七成的觀眾。
曲希愛在身心俱疲的狀態下,隨便買了一張電影票,坐在戲院里的最後一排角落,無聲落淚。
她需要忙一點什麼轉移此時快要崩潰的情緒,但是,她絕對不會在人前曝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在同事面前,她永遠光鮮亮麗,自信滿滿,不可能有被擊垮的時候,所以,悲傷時,她只能一個人看電影。
兩小時四十分鐘過去。
戲院的燈亮了,片尾曲一出現,前方的觀眾一排排魚貫走向出口處,她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等到戲院的工作人員開始清理垃圾,她才起身離開。
走出戲院,外頭又是一大群人等著下一場開演。
從家里到學校、從學校到職場,從這里到那里……永遠,她都是孑然一身。
她的美麗,讓她得不到同性的友誼;她的保守與謹慎,隔開想親近她的異性,她害怕被傷害,拒絕任何一雙看來友善的手,她曾經相信過人性本善,只是這份相信,在歷經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後,變成垃圾,毫無價值。
她開著車,望著街上一簇簇的人群,尋著光亮的商店,無處可去。
最後,她提了一瓶黑牌威士忌,走進年輕人最常去的地方——KTV。
對,誰規定不能一個人唱歌。
她點了一堆听過但一點也不熟的歌,隨著旋律亂哼,看著螢幕上俊男美女糾結的愛情,看著會讓人哭死的催淚歌詞,一口酒,哼兩句,再一口酒……
淚水沾得臉頰下巴都濕成一片,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已經一點一點地放在吳爾達身上的感情,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全部收回來。她不要將自己珍貴的感情,浪費在那種對愛情不忠的男人身上。
「下地獄!花心的男人都該下地獄——」她拿著麥克風大吼。
有人敲門,她趕緊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回到沙發端坐,兩腿並攏。
「小姐,你買的時問已經到了,請問要續時嗎?」進來的服務生問。
「喔……不用……多少錢……I她有些微醺,掏了半天才找到皮夾,抽出信用卡。
「需要幫你叫車嗎?」服務生好心地問,沒有接過信用卡,因為她手上拿著的是健保卡。
「不用……對不起,這張才是。」她低著頭,怕被看到哭過的臉。
結完帳,最後一首歌播完,她又提著喝掉半瓶的酒,飄飄然地走出KTV。
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街上的車潮顯得冷清,但成群年輕人騎車經過的喧嘩熱絡微涼的空氣。
她發動車子,確定意識還清楚,趁著酒氣還未開始翻騰時,開車回家。
二十分鐘後,她的人跟車安全且完美地滑入她的停車位。
「厲害到可以出國比賽了,哈哈……」下車後,她為自己的停車技術喝采。
盡避她的愛情受到詛咒,再怎麼感覺到心痛、難堪,所有的生活技能都還記得,工作會繼續,餓了還是得吃飯,醉了還是會想睡。
「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又發現了一個爛男人,這個世界,一半女人,一半男人,只是我比較倒楣,在一堆爛水果里,挑來挑去,挑到最爛的。」
她將皮包甩到肩上,半眯著眼,口中還哼著歌,像心情十分愉快。
哭過了,—切就過了,她還是堅強的曲希愛,不會因為這一點事就被擊倒的。
離開電梯,她將手上的鑰匙對準鎖孔,試了好幾次,怎麼都插不進去。
「啊……錯了,這是車鑰匙。」
她又笑了起來。
渴望愛情,渴望被愛,但總是拿錯了鑰匙,不得其門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