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居然為這點小事煩惱,重點是,他也沒看出她的煩惱。
她總是溫煦地笑,像微風,無處不在,卻從不帶給他任何壓力。
「好期待喔,好想知道那些美麗的作品是怎麼變出來的。」
「我教你啊!」
「咦?可以嗎?可是,我沒有藝術細胞。」
「你手中做出來的每一道菜,在我眼里,就是藝術。」
「只是熱能生巧,哪有這麼夸張……」她搗著因被稱贊而發燙的臉頰,甜甜地笑開來,
他燃起一根煙,微眯起眼看著她,突然發現她的美,正一點一滴地從相處中凝聚成形,而且,這樣的美,無關外貌裝扮,而是如一股微香慢慢地在空氣中蔓延開來,令人心曠神怡。
老人家經常說的,「不生美卻生緣」,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第三章
韓映冰隨著莫禮來到他的工作室,原來離他的住處不過十分鐘的路程。
一棟如長方體積木的白泥牆房子,深藍色的門扉,窗框,自窗台垂下有著小巧圓葉的鈕扣玉藤。
「好可愛的房子,好像愛琴海聖托里尼島上的建築,」她驚喜地轉向他。「我每次看到那里美麗的風景圖片,就會有股沖動,這輩子,一定要去那里住上一陣子。」
「我曾經在那里住了半年,真的很美,所以特別喜歡藍色。」莫禮笑說。
「真好……」她羨慕地說。
她仰起臉,望著與天空白雲融為一體的美麗房子,閉上眼,仿佛可以聞到海水的微咸。
「進來吧!會被太陽曬傷的。」莫禮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藍色木門。
客廳是磚貼地板,入口處還有一個老式的鐵制火爐,牆邊立著白漆木制櫥櫃,充滿西式鄉村的味道。
韓映冰的視線很快便被大廳落地窗外,朦朧夢幻的一片藍給吸引,她穿越廳堂,打開落地窗,面對的是茂密繁盛,開著水藍色星形花朵的花叢。
「好美的的花……」
「這叫琉璃苣,傳說可以用來佔卜愛情的未來。」莫禮走到她身後,寬闊的胸膛不經意地觸及她肩後的發,如觸電般,她的呼吸剎時屏住,全身寒毛豎起。
「怎、怎麼佔卜?」她僵硬地立著,不敢移動,口吃問道。
「手里拿一朵琉璃苣,閉起眼,想著自己喜歡的人,讓花由高處落入盛著水的容器,如果花在水面上靜止不動,表示戀情穩定發展,會有圓滿結果,如果花在水中漂蕩,慢慢移向一旁,表示這段愛情遠景堪慮。」
「是喔……」因為他的貼近,她的耳膜里咚咚作響,聲音有些虛怯,怕被他听見了胸腔里的心跳聲。
這個男人的魅力不是像她這樣的凡夫俗子可以抵擋,雖然她很清楚地將他歸類于櫥窗里的名貴精品——欣賞即可,不要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仍無法克制身體的自然反應。
「要不要試試?」他低頭問她,氣息勻勻地拂過她敏感的耳輪,她微微一顫。
「不、不用了,我又沒男朋友。」她笑說,轉身進屋,拉開兩人的距離。
「可以問問我們有沒有未來啊!」他跟著她定回屋內,有如跟屁蟲,緊緊尾隨。
她很快便模索到了廚房的位置,清洗水壺,準備煮水沖茶。
「問我們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看會不會擦出什麼愛的火花。」他靠著馬賽克備餐台,正對她,嘴角噙著一貫帶著魅惑的微揚,深褐色的眼眸,如可以映出人心的水晶球般直視她。
「哈、哈……」她假假地笑。「那朵花會直接掉進容器旁邊的垃圾桶里,佔卜的結果叫‘別鬧了’。」
「好慘……原來你這麼討厭我。」他雖說著沮喪的話,臉上的自信卻絲毫不減。
「你忘了梁經理對你的警告了?」她盯著爐上跳動的青藍色火焰,問他。
「她說過什麼?」
「要你不準再害助理離職,不然,她就要親自兼你的助理了。」
「呵,這句話她已經說了不下二十次,我才下信,她要是舍得把公事扔著不管整天來盯我,太陽恐怕會跟月亮調班。」
「所以……換助理也沒關系……」她小聲地說,心中一片涼。或許,莫禮是希望梁鏡璇整天待在他身邊的,偏偏兩個都是倔強又下坦白的人。
「你說什麼?」他彎,耳朵靠近她的唇。
「沒什麼。」受不了他那不自覺卻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的致命吸引力,她連忙往右移了步,踮起腳尖打開上面的櫥櫃。「梁經理說你半年沒進工作室了,不知道茶葉受潮了沒?」
她個子不高,即使踮著腳,也只是看得見茶罐,構不著罐緣。
「鏡璇會派人定期來補貨的,包括庭院整理,她是個工作能力超強的女人,再小的細節都條理分明。」他轉個身幫她將茶罐取下。
就這一剎那,他的整個胸膛,貼上了她的背,她倒吸了好大一口氣。
「莫禮……」她接過茶罐,不得不跟他把話說清楚了。
「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不要,隨便牽我的手,也不要突然靠我太近?」她實在禁不起這樣一次次血液瞬間逆流的沖擊。
「我有嗎?」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無意識的舉動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有,你有,而且我不喜歡這樣,」她在心里嘆口氣,果然……
懊說他是天生的調情高手,還是太熱能生巧,熟到變成性格的一部分,隨便一舉手一投足,都可能弄出人命,而且還是「秒殺」。
听見她說「不喜歡」三個宇,頓時,他有點承受不住。
他是喜歡她的,喜歡的程度超越以往的任何一位助理,他喜歡待在有她的地方,享受那種溫暖安適的感覺,沒想到卻令她困擾、
「抱歉。」他說,也認真審視自己,是不是因為與女人交往,習慣用輕浮曖昧的調調,不自覺地把那一套把妹的油滑用在她身上了。
「也沒有嚴重到要道歉的地步,」她覺得話說得太過,把自己的情難自禁怪到他頭上。「我希望我們能和平共處,所以,有什麼話直說,沒關系吧?」
「沒關系……」他盯著她回避的臉,突然小聲地冒出一句︰「不要討厭我……」
「啊?」听見他的話,她猛然看向他,望進一雙寂寞的眼。「莫禮……」
她的心神瞬間被擷取了,仿佛跌落一個閉塞無光的黑洞里,接收到他心底傳來的不安。
不過,那黑暗只是很短很短的時間,或許只有千分之一秒的時間,他恢復了優雅與自信滿滿。
「我可是號稱萬人迷,要是少了你一個,不就變成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迷,太長了,很難念。」他笑著說。
「哇……哪有人這麼認真算的。」她也跟著笑,將剛才看見的那一眼收入心底,並不試圖去探究他的內心世界。
她不是心理醫生,也不八卦,或許他有些故事,但自然有他願意傾吐的對象,她不必急著要救贖他。
即使,她為那一眼震懾,為那一眼心疼。
「嗶——嗶——」笛音壺響起,適時分解了此刻奇妙的氛圍。
「我來泡茶,你先去工作吧!」她說話的同時,伸手欲拿起茶壺,卻誤觸壺身,發出「嘶」的一聲。
「哇嗚——」她立刻抽回手,捏住耳朵降溫。
「笨蛋!要先沖水。」他一心急,攬起她的腰就沖向水槽,旋開龍頭,拉著她的手,讓水流沖刷她燙傷的指尖。
因為制作飾品樣版,經常在處理金工焊接時燙傷手,他知道放任不管的話,那丑陋的傷痕要好久才能消去。
「沒關系的,你看……」她用自由的那只手,指指手臂上那些以前在煎炸食物被油濺傷的淺褐色圓點。「戰績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