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懷疑,他到底從什麼地方學會這些技能,而他的朋友又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三教九流、各行各業都有。
「昨晚幫一個在酒店工作的朋友代班,就是男公關,被一群貴婦圍攻,喝了一點酒……」他說著說著,眼楮又閉起來了。
「什麼?酒店?!」她放聲大吼,再次把他嚇醒。「你、你居然跑去做酒店男?你是很缺錢嗎?干麼平白去給人家吃豆腐!」
童凱天生細皮女敕肉的,無論在球場上、海邊,太陽怎麼毒辣,三天就可以白回來。
「你又不吃,放著也是浪費……」他一副無所謂的調調。「而且,只是說說笑話,喝點酒,其實也沒什麼。」
「沒什麼?讓一堆女人在你身上胡模亂抓,這叫沒什麼?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是非判斷、道德觀念跟羞恥心?以後不準再代這種班!」她莫名其妙地生氣了,這個人根本不會分辨事情的好壞,只要覺得好玩,什麼事都想湊一腳。
男公關?那是什麼鬼地方,會不會哪天黑幫大火並他還去幫人「代砍」?
她是恨不得把一切麻煩往外推,他卻總喜歡自找麻煩。
奇怪的是,她明明就很想跟他劃清界線,卻又老是不自覺地變成了個管家婆,擔心他又為了圖新鮮干什麼蠢事。
「舍不得啦?想留著自己吃?」他漾出一個笑容,轉身躺成大字形。「來吧!還剩很多,別客氣,最重要的地方,我還特別為你保留喔!」
「客氣你個頭啦!」她又補一腳在他肚子上。「我要去上班了,睡飽就給我滾回去。」
因為他比她小兩歲,她總是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又為了要讓他早早對她失去興趣,真是什麼潑辣形象都使出來了,總之,就是不能讓他得寸進尺。
反正,她本來就很中性,要她擺出大家閨秀的樣子才是一種折磨。
童凱笑了笑,唐小琦果然「很硬」,他花了六年的時間,不管怎麼死纏爛打,色誘利誘始終沒有追到她。
她雖嫌他煩,也從沒給過他好臉色,但是,她那明明很關心卻又裝作不耐煩的表情,不知怎的就讓他感覺很溫暖。
他是個對什麼都感興趣,但新鮮感又很快消逝的人,唯獨她,歷久不衰,讓他極力想挖出她不願承認的溫柔。
「對了……壁虎……」他溫吞地開口。
「壁虎——」唐小琦大叫一聲,用驚人的速度跳回床上去,縮到童凱身邊直發抖。「在哪?求求你幫我把它趕走,快點——」
她的膽子是用「斤」算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壁虎跟地震。
他一直等到抱足了癮,才接著說︰「昨晚我在客廳幫你趕走了一只壁虎,你是不是應該萬分感激,來個以身相許?」
他說著說著,臉就湊過去,嘟起嘴來,等待她的酬謝。
啪!五指印貼到他正臉上。
「死小孩,一句話中間不要換氣換那麼久。」唐小琦痛扁了他一頓泄憤,才沒好氣地再度離開床鋪,從衣櫥里拿出上班要穿的制服。
「還叫我死小孩?」他眉尾一挑,調侃地說︰「很多地方,我可比你早熟喔!」
她當然知道他指什麼,張嘴無言以對。
好啦!她的戀愛史一片空白,無性經驗,唯一一次接吻的紀錄就是被這個死小孩給奪走。
「……那正表示你幼稚、年輕氣盛,才會用那種事來衡量成熟度。」她咂咂嘴,硬拗。
「小琦……」
「又要干麼啦!」她已經懶得糾正他的叫法。
大學他沒喊過她社長,就連「學姐」也沒叫過一次。小琦小琦,都被叫小了,明明她就比他大兩歲,老被他隨便叫著玩。
「你換工作了?怎麼穿這樣的制服上班?」
「不是換工作,是從行政處換到秘書室。」
「所以每天都要穿制服?」
「不然要怎樣?果奔嗎?」
「我還是喜歡你在學校的樣子,又叛逆又帥氣。」他總被她葷素不忌的用詞逗得哈哈大笑。
「我已經不是學生,大學瘋四年就夠了,現在我是個上班族,上班族就是這樣,而大人的定義呢,就是不能隨心所欲,懂了吧?這就是我跟你的差別。」
她立刻對他諄諄教誨,硬是要將兩人劃分為大人和孩子。
其實,她也很討厭穿這種阻礙活動的套裝制服,女生更麻煩,還要穿高跟鞋,每天光從捷運站走到公司,她就好幾次沖動地想月兌下來拔掉鞋跟。
「我還是覺得你不適合穿窄裙。」
「死小孩!」她又一掌往他手臂上巴下去。「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
「絕對是夸獎。」他絲毫沒感覺手臂的疼痛,經過她多年來鐵沙掌的訓練,差不多已經刀槍不入了。
「是嗎……還真看不出來。」她哼一聲,這家伙老是瘋瘋癲癲的,是真是假鬼才知道。
「唉……」他嘆口氣,抱緊棉被。「想當年我們在學校的時候,每天兩小無猜地膩在一起……」
「是你纏著我。」她立刻糾正他。
「意思是一樣的。現在我們分隔兩地,聚少離多,人生頓時失去許多樂趣。」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存在完全是為了讓你的人生得到樂趣?」
童凱抿著嘴笑。
唐小琦美眸一眯,伸出恐怖的大拇指和食指,齜牙咧嘴假裝用力地往他大腿一掐,他也很配合地將臉皺成一團。
「知道錯了沒?」她威脅地問。
「好懷念……」他突然冒出一句。
只要對象是唐小琦,不管多麼幼稚加白痴的游戲,童凱都很有玩興。
「你這個死變態小孩。」她松開手,因為他的一句話,害她也莫名其妙地感傷起來,只是嘴硬。
畢業後,踏入職場,身邊少了童凱這個陰魂不散的背後靈,其實,日子真的變得乏味許多。
原本開心終于可以擺月兌他,後來才發現,是他,讓她在大學的最後兩年,過得熱鬧又充實。
「以後不準再這樣三更半夜來按我家門鈴,不然,我就要跟你收住宿費,我現在可是奉行小氣上班族守則,能省就省,能撈就撈。」
「那我預付十年的房租,搬過來跟你住。」
「不行!」
「為什麼不行,反正你有一間空房間。」
「你不是都住在你們公司幫你找的工作室?」她去過一次,工作室里的生活空間比這里舒適一百倍,應有盡有。
「我不喜歡生活跟工作混在一起,你想想喔……我可以陪你一起吃早餐,分擔清潔工作、義務幫你趕壁虎,對了,我還可以改造你這間媲美難民營的老房子。」
「等等……」她阻止他再繼續洗她的腦,其實……想想還滿有道理的……
這棟房子是她超級天兵的爺爺女乃女乃加外公外婆,在她出生的那一年合買來做她的「嫁妝」,等到她正式搬進來住,已經成了屋齡十八年的老房子了。
而她的天兵爸媽則是奉行什麼鬼美式教育,自她滿十八歲隔天,就被踢出家門,除了學費,其它一切生活自理,害得她大學四年又要忙社團又要忙打工,幸好住處離學校才十分鐘路程,省了不少交通費。
她不是沒想過分租,只是——懶。
大學時熱音社的社員經常在她家鬼混,怕吵到房客,畢業後,接觸到更多不同性格的同事,知道人際之間的相處要能契合融洽是件多麼耗人心力的事,所以遲遲沒有付諸行動。
童凱的建議讓她頗心動……
以他三不五時賴在她家,趕也趕不走的情形,倒不如……嘿嘿,這還可以加快她存錢的速度。
反正這家伙,除了嘴巴上愛佔她便宜,認識快六年,倒是沒有出現過什麼不軌的舉動,一起住的話,還算是個讓人安心的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