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啦!」他無奈地回答。
然後,那像親家公母的兩個人,就逕自歡呼,準備干杯慶祝。
敝了,干他們什麼事,馮子海納悶地抽口煙。
「說出去一定沒人相信,傳聞中老少咸宜,大小通吃的海哥,其實是個標準純情美男子。」涂傳唯指著他滿臉尷尬的模樣,大笑。
「臉紅耶……唯,你看。」白桐掩嘴笑。她一直擔心馮子海困在過去的那一段感情里走不出來,見到他願意再次敞開心門,她比誰都高興,尤其對象是如此純淨可人的小縵,她很放心。
「夠了喔……」他裝酷,其實是挖個洞把自己的頭埋進去,這兩個人會湊在一起,到底是叫伉儷情深,還是狼狽為奸?
「那……」涂傳唯先止住了笑,瞧了馮子海老半天,才試探地說︰「那個人,就別再找了吧!」
他這話一出,白桐立刻敏感地頂他的手臂,暗示他別說了。
「你說玟菁?」馮子海問。
涂傳唯點頭,死盯著他看。
他撓撓脖子。「還是得繼續找,這是我對她父母的承諾,畢竟,她是因為我才跟家里鬧翻,就算不為她父母,我也希望能看到她過得幸福。」
「一開始是這樣沒錯,但是,她跟那個調酒師跑了,是你被背叛,就算你沒出現,以那個女人的個性早晚都會做出同樣的事,為什麼你要傻傻地收拾這個爛攤子?」涂傳唯氣憤地說。
「傳唯,我不許你這樣說她,你不懂她,不要妄下判斷。」馮子海阻止他再說出更難听的話。
「好,我不懂,你懂。」那個丁玟菁差點就爬到他床上了,他會不懂?
「可是……你都找了三年,也許她現在根本不在台灣,世界之大,你不覺得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困難嗎?」白桐好言緩和氣氛。「而且,你既然決定跟小縵交往,不要三心二意,這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一種傷害。」
「不會的,我分得清楚。」馮子海正色說︰「對玟菁,是一種責任,她父親四十幾歲才有了她這麼一個女兒,我有責任為他們尋回自己的寶貝女兒。」
「男人把一個女人當成責任,這問題才大。」涂傳唯哼了聲。
白桐按住涂傳唯的手,朝他搖搖頭。
于是,三個人,陷入沉默。
馮子海又燃起一根煙,隨著吐出的白色煙霧,心情因這個話題往下沉。
那年……他二十歲,丁玟菁十八歲。
血氣方剛,正值叛逆期,初嘗禁果的他們卻意外有了孩子。丁玟菁被她父母強押到醫院,進行人工流產,然後被軟禁,不得再與他見面。
她割傷手腕,以死要脅,她父親暴怒,將她趕出家門,斷絕父女關系。
年輕,除了勇氣,剩下的,就只是對愛情莫名的執著,就算全世界都不看好,他們還是懷抱著美好的憧憬。
他開始半工半讀,在PUB、餐廳駐唱,她也堅持放棄升學,秉持一股執拗,以為幸福可以掩蓋一切不能說也說不出的苦。
然而,青澀的愛,如一把熊熊烈火,很快就燃燒殆盡。
不到一年,她離開了,與PUB里的調酒師走了。只留下五個字——
愛,已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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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大學開學的日子只剩一個星期。
初陷愛河的章純縵,每天早上醒來,便開始等待老爹開店的時間,期待與馮子海見面。
雖然開學後,兩人晚上還是有機會見面,但是,她在工作,而他也不只在一間餐廳演唱,她珍惜能和他共處的每一分鐘。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買了三塊小小的蛋糕,還有三杯冰拿鐵,打算和馮子海以及老爹度過她的生日,不過,她並不打算告訴他們,這是她的生日蛋糕。
一路上小心地避開坑洞及下水道突起的鐵蓋,護著松軟的水果蛋糕,騎到樂器行,已經快接近中午。
老爹坐在櫃台後方,玩他的新樂器——陶笛。
「鏘鏘!我來嘍!」她自己做進場音樂。「老爹,你看,好吃的小蛋糕。」
「咦……小縵?」老爹對于她的出現,似乎有些驚訝。
「怎麼了?」她不明所以地問。「阿海還沒起床?」
「恩……阿海……他剛出門,說……說是去找個朋友。」老爹表情十分不自然。
「喔,沒關系,我等他回來。老爹,你要不要先吃蛋糕?」她笑著從紙袋中拿出一個設計精美的紙盒,里頭是新鮮的草莓慕斯蛋糕。
老爹挖了一口,長條形的叉子還含在嘴里,他猶豫地看了她一眼。「阿海他……好像去挺遠的地方,下午不知道會不會回來。」
「這樣啊……」她很失望,不過,隨即又打起精神,下班後再來找他也可以。她只是希望自己十八歲的生日,有他在身邊。
一如平常的日子,她陪老爹聊天,練習吉他,和在樂器行認識的朋友閑聊。
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馮子海還沒回來。
眼看上班的時間已經接近,章純縵起身跟老爹道別。「我下班後再過來。」
「小縵……」老爹喚住她。「你要不要明天早上再過來?我怕阿海回來得太晚。」
她害羞地說︰「有些事……今天想跟阿海說。」她有一個願望,要在生日這天許下,而她希望,阿海在她身邊。
「那……好吧!路上小心點。」老爹點點頭,臉上有章純縵未注意到的黯然。
星期六是餐廳一周里最忙碌的一天,十點一到,章純縵沒有像過去一樣留下來幫忙,急忙打卡下班,騎車沖到樂器行。
樂器行鐵門已經降下,留下旁邊的小門。
她鑽進店里,老爹呆坐在櫃台後,一見到她,慌忙地站起來。
「阿海,還沒回來?」她沒在門外看見他的機車。
「恩……可能和朋友聊得忘記時間,要不,你到他房間等好了,如果太晚,就在這里睡,冰箱里有水果,肚子餓的話自己找東西吃。」
「好。老爹,你先去睡吧!別擔心我。」她將他推到樓梯口,又返身將鐵門拉下,走上馮子海的房間。
蛋糕擺在小茶幾上,她沖了一壺茶,茶葉在透明的玻璃壺中浮啊沉沉。
她找來一本雜志,靠著大抱枕,耐心地等待馮子海。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她的眼皮愈來愈重,腦袋也愈來愈昏沉,覺得夜晚有點涼,模模糊糊地想拉過被單,身體一沾到床沿,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清晨,城市里蒙著薄薄的霧氣,馮子海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到房間,意外發現趴睡在床邊的章純縵。
見到桌上兩塊用玻璃盤盛著的蛋糕,馮子海看了看日期,發現章純縵的十八歲生日竟是昨天!
「該死!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日子漏了。」他猛然槌自己大腿一記。
將滑落至她腳邊的被單拉上,他頹喪地坐在地毯上。
每個星期六,是他尋找丁玟菁的日子。
丁玟菁喜歡熱鬧,同居的半年里,每到周末,無論多晚,下了班,她總愛拖著他往舞廳、PUB里鑽,要不,就吆暍一班同事到KTV唱歌,非得玩到天亮,才肯罷休。
丁玟菁說,只有年輕,才能編織出五彩繽紛的世界,她不要年老時,發現自己的青春,是一片灰白的記憶。
三年來,他由南走到北,再由北跑到南,哪里有剛開張的舞廳、新奇熱門的PUB,他就往哪里找。最初的一年,還曾經有人在台中看過她,而後,他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阿海……」
「怎麼了?」听見章純縵的呼喚,他低頭凝視她,發現只是她的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