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愛不放手 第15頁

「為什麼……」章純縵听不進勸阻的話,只是陷入無意識的低喃。

她不相信,上一次匆匆一別後,會接著這樣的結果。

「這……可能是、可能怕路途太遠,怕你去找他……危險。」白桐編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說詞,繼續安慰她。

「我帶你去。」一個男聲突然介入她們的對話。

「傳唯?」白桐抬頭看見涂傳唯,想暗示他別說,最後只嘆了口氣,什麼話也沒出口。

涂傳唯的出現,終于給了章純縵一線希望。

第六章

從高雄出發,目的地往台北的巴士上。

章純縵面向玻璃窗,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玻璃鏡面倒映出她浮腫的雙眼和木然的表情。

一路上,她已失去再開口的力氣,隨著涂傳唯搭上巴士,然後,就是無盡的沈默。

涂傳唯在高雄車站買的礦泉水,她沒喝。

從台中休息站買上來給她的便當,她沒動。

他問她十句話,她連一句都沒回應。

她整個人像被抽空靈魂的木偶,除了隨車身行駛時的搖晃外,再也沒有任何表情。

涂傳唯嘆了口氣,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後,身體靠向椅背。

他沒听見章純縵和白桐一開始的對話,所以,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說溜了嘴,將朋友告訴他丁玟菁人在台北的消息讓馮子海知道,馮子海為了尋找丁玟菁而搬到台北。

那個朋友還轉述,在台北車站看見的丁玟菁,過得並不好。

他以為馮子海打算找到丁玟菁,然後負起莫名其妙的狗屁責任,所以決定放棄章純縵。

他不懂,丁玟菁那個女人有什麼好?

虛榮、浮華、見異思遷,只能共享樂、不能同甘苦,偏偏馮子海卻死腦筋地認為她為了他被迫失去孩子,割腕自殺、放棄舒適的公主般的生活,陪他一起吃苦。

哼,吃了多久?半年?

涂傳唯想喚醒馮子海,不想看最好的兄弟被那該死的責任感綁死,所以,才願意帶章純縵去找他。

馮子海念舊又重感情,徐傳唯相信,他見到了小縵,也許會重新考慮。

巴士慢速通過泰山收費站,再不久就要進入台北。

章純縵對北部不熟,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與馮子海處在同一個城市里,只看見窗外車後的煞車燈一個接著一個,排成一長排,有如元宵節時寺廟里高掛的紅燈籠,綿延幾百公尺。

她感覺疲累,同樣的姿勢維持數個小時,除了早餐吃的一碗粥,未再進食,體力早已透支。

她靠意志力撐著,靠著愈來愈接近馮子海的意念撐著。

原本安靜的車廂漸漸開始出現動作的聲音,座位上的乘客紛紛探向窗外。

不久,頭頂上的喇叭就傳出司機廣播的聲音,通知到站。

「到了!」涂傳唯從座位上站起來,見章純縵仍坐在位子上。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兩腿早已僵硬。

她顫抖不已,突然失去了見馮子海的勇氣。

「走吧!」涂傳唯一手撐起她。「這有一段車程,要轉搭計程車。」

章純縵虛軟地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才真正感覺到,馮子海離自己有多遠。

將近六個小時的車程,對于十八歲的她,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涂傳唯下車後,先撥了一通電話給白桐,說他們已經到了,然後又撥了另一通電話。

他沒有叫出對方的名字,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

章純縵猜出對方是誰,她的心跳開始加快。

封閉的計程車內,章純縵幾次虛弱地幾乎暈過去,下了車,她由涂傳唯攙著,才有辦法走進公寓大樓,走進電梯。

「叮咚——」從涂傳唯按下門鈴的那一刻,她感覺心跳完全靜止。

听見門內拖鞋磨擦地面的聲音,愈來愈近,接著,門後的鎖「 啦」一聲。

門,打開了——

馮子海的臉出現在上方,章純縵仰著臉,突然感覺心酸……

自己是那樣的卑微,卑微到深怕看見他臉上出現疏離的表情,哪怕是一個細微肌肉牽動眉心,都可能將她打入地獄。

她仍舊不懂,為什麼不讓她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他是因為想逃離她,才到如此遙遠的城市,而她,苦苦緊追而來,他會不會感到不耐煩?

抱著這樣的心情,她怎能不感到卑微。

馮子海的視線只停留在章純縵臉上不超過三秒,就移到涂傳唯那里。

原本滿腔思念、埋怨的話,都梗在她喉間,一口氣也吐不出來。

「進來吧!」他推開門,讓他們進去。

章純縵經過他身旁,手臂輕擦過他的手肘,溫溫的,就像他抱著她時的溫度。

她的眼眶,立刻紅了。

她垂下臉,坐在原木的沙發椅上,緊並著兩腿。

空氣中飄著淡漠,她憋著氣,心底浮著恐懼,恐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吃過飯了嗎?」馮子海問。

章純縵快速抬起頭,才發現他是對著涂傳唯問的。

「我吃過了,小縵沒吃。」涂傳唯說。

「我、我……我不餓。」她企圖發出聲音,讓他注意到她的存在。

馮子海沒看她,逕自從櫃子里拿出一碗泡面,按幾下熱水瓶,然後擱在她面前的桌上。

「你們突然過來,我這里只有泡面,這附近沒什麼東西好吃。」馮子海說。

多麼冷漠的話啊!

章純縵的心揪成一團,她不知該做何反應,她覺得自己是天字第一號傻瓜,在他不告而別後,在他向眾人表明不要讓她來找他……

她還是來了。

突然地來了,讓他無從拒絕,只能讓他們進門。

她端起眼前的那碗面,不管它泡軟了沒有,一口接一口咬著半生硬的面條,淚水不斷滾進浮著油的深褐色湯里。

「阿海——」涂傳唯低斥一聲。

章純縵因這聲叫喚,淚流得更多,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喊出來。

「你跟我過來。」馮子海對涂傳唯說,語氣里有難掩的怒氣。

他們走進房里,章純縵一個人留在客廳。半掩的房間,傳來馮子海的聲音——

「你帶她來做什麼?我明明特別叮嚀過你們!」

「來把你帶回高雄,你一個人待在台北做什麼?你還沒死心嗎?」

涂傳唯壓低著音量說,但是,聲音依然清晰地飄進章純縵耳里。

「我的事不用你管,明天一早,你就帶她回去。」

「你到底打算怎樣,至少跟小縵說清楚。你知道她今天跑到店里,哭著求桐告訴她你住的地址嗎?你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跟她說的?」

「我說了,不用你管,反正我短時間內不會回去,我打算在台北和朋友合伙開店,其他的事,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別再給我制造麻煩。」馮子海的語氣,明顯出現不耐煩。

「阿海,你搞什麼,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小縵她——」

「這里有兩個房間,很晚了,你們就在這里窩一晚,明天一早就回高雄去。」

馮子海截斷他的話,說完,從房間里走出來,拿起擱在電視櫃上的鑰匙。

「你要去哪里?」涂傳唯攔住他。

「我到朋友那里睡。」

「你他媽的到底在想什麼?!」涂傳唯火了。

「不用了……」章純縵終于勉強能夠發出聲音。

在听完他們的對話後,她懷疑自己還活著。她臉上的淚水已經擦干,燈光下,卻仍見閃著反折光線的淚痕。

「我們現在就回高雄去。」章純縵扶著椅背站起來,目光掠過馮子海,停在站在他身後的涂傳唯臉上。

「小縵……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剛才坐得腿都發軟了,還是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回去。」涂傳唯知道馮子海是刻意不將門關緊,不過,他還是不懂他們兩個人之間到底怎麼了,只覺得氣氛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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