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沈博文眯眼笑著。「小時候,只要想起媽媽,我就躲在這里一個人偷偷掉眼淚,覺得這個厚實的樹根,就像媽媽溫暖的懷里。以前個子更小,縮在這個秘密小窩,連溫媽媽都找不到。」
沈博文坐在樹根上,讓她的臉頰靠著他的大腿,輕輕地撫順著她柔軟的發絲。
夏明眸閉起眼,听著蟬鳴鳥叫,感受他的大手在發間的觸感。
「媽媽過世的那一天,風吹過來都是冰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五個銅板,以為可以買面包給媽媽吃,結果,面包店的人看我全身髒兮兮的,將我趕出來,還把我推倒在地上……如果,知道媽媽會死掉,我一定會拚了命地求她賣給我。我的肚子好餓,面包好香,媽媽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她一定更餓,更想吃面包……」
她的眼淚沿著眼角落在沈博文的卡其色褲子,暈成深褐色的水漬,範圍愈來愈大。
沈博文想起那天,她看見男人將小男孩推開的畫面,激動地沖過去理論,原來,她吃了那麼多苦,而有能力願意伸出援手的人卻是那麼吝嗇付出……
他的眼眶紅了,揉著她瘦弱的肩膀,希望給她更多力量。無論未來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他會一直牽著她的手,緊緊地,永遠不放開。
她拭了拭淚水,拿起一截小樹枝朝樹根根處挖開,拉出一個塑膠密封袋,里頭裝著五個已經泛著黃銹的十元硬幣。
「你看,這就是那五個銅板,從醫院被帶到溫媽媽家,我都一直握在手中。長大後,我告訴自己,剛剛好的錢可以讓人吃飽穿暖,但是,太多的錢卻會讓人的心靈變得貧乏,它像是腐蝕人心的鹽酸,有了一萬想要十萬,擁有了一百萬就想讓它變成一千萬,永遠都覺得金額少一個零。」
沈博文望著她,無法反駁。
人類的貪婪的確是無止盡的,他很幸運,認識一個善良無私的女孩,在這樣困苦的環境中成長,卻沒有改變她的本質。
母親一定會愛死她的。
「對了,老婆,下禮拜我回英國一趟,大概兩個星期的時間。」
「你家人都在英國嗎?你一個人住台灣?」他提起家人,她才發現對他的成長背景一點都不清楚,卻沒注意到有人已經自行竄改稱呼。
「我媽媽長期在英國養病,不過現在身體已經完全康復,父親和另外兩個哥哥住台灣,這趟她也會跟我回來定居,我會介紹你們認識的。」
「之前你一直在英國是因為要照顧你媽媽?」
「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她不放心我,所以讓我跟在她身邊,因為我比較貼心嘛!不過,長大後,就變成我照顧她嘍!我的一流廚藝就是這樣訓練出來的。」他有點得意。
「是正比較黏人吧!一定是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你媽媽沒辦法才把你帶去,要養病還要照顧你這個愛哭鬼。」心里終於清楚,為什麼他這麼懂得照顧人,卻嘴上不饒地取笑他。
「對、對,我就是愛黏人——」他將她一把抱起,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臉頰拚命在她身上磨蹭,嘴巴又啃又咬,惹得她又癢又想笑。
「哎,你這個流鼻涕的小表,別黏著我——」笑著想避開那愈來愈親密的接觸,卻被緊緊鎖著,那不安分的嘴停留在她的胸前,靜止了下來……
夏明眸的胸脯緩緩地、大幅度地升起又降下,一顆心狂跳不已。
「我偏要黏著你,一輩子都要黏著……」埋在芬芳之中的嘴巴嘟囔著不清楚的話。
他在略微敞開的衣領間的白細肌膚,輕輕落下一吻,沿著鎖骨、頸線、耳垂、頸背……溫柔地一一拂過。
夏明眸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扇動著濃密的睫毛,無力地合上眼,享受那奇妙的感覺,唇邊不自覺逸出輕息。
濕潤靈活的舌尖一下竄人她微張的小口,環繞著身體的雙臂收緊,兩人之間再無縫隙。沈博文努力克制手掌力道,怕忍不住要將她揉進身體里。
激情的舌吻過後,夏明眸虛軟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困難地從乾澀的喉間咽下一口口水,整個人仍暈眩著。
「你好甜,恨下得把你整個人吞進肚子……」
沙啞的耳語無疑是情人間的催情劑,夏明眸含羞地微微分開彼此身體的距離,拉起他厚實的大手,在唇邊來回輕吻……
掌心里柔軟的觸感讓沈博文立刻拉直背脊,稍稍撐起她後移動一下位置。「老婆……你想……把我逼瘋嗎?」
難耐的使他的話變得支離破碎,而夏明眸不知是天真無邪還是明知故犯,竟然用最危險的方法考驗—個男人的自制力——更往前貼近。
汗水自他額邊滴落,手指本能地鑽進她的衣擺,埋頭吸吮自松開的胸衣中彈現的綿柔蓓蕾。
「啊……」夏明眸輕顫,一陣麻麻癢癢的感覺在體內騷動著。
她的輕呼簡直像有千萬只螞蟻同時嚙咬他的神經,他迅速扣上她的胸衣,整好衣服下擺,見她緊閉著眼,臉頰細細地浮出潮紅,牙一咬。「我們……咳……趕快回家吧!」
「博文最近在弄那個什麼基金會你清楚嗎?」
「遠見事務機器」董事長辦公室里,沈方遠詢問著坐在另一張辦公桌後的待助——陸銘隆。
「上個月,他曾經找我詢問有關設立財團法人的主管機關以及相關法令,等規劃更完善時會將報告呈給董事長過目,董事長夫人也會參與這個計劃。」
「你怎麼看這件事?」沈方遠對這位跟在他身邊將近十年的特助相當信任,將他視為家人般的親密。
「富商或財團成立基金會做節稅以及遺產規劃,是一個普遍且合法的管道,博文主動想了解這方面的相關訊息,我認為並無不妥。另外,董事長夫人在英國也投入公益活動多年,我想她會大力支持。」
「這樣啊……」沈方遠寬心地點點頭。
沈博文十二歲隨著母親到英國,一待就是十幾年。這期間,沈方遠雖然每年固定安排時間與他們相聚,但身為父親的他能付出的關心實在有限,倒是他犧牲了青春,照顧母親因治療而產生的不適。
妻子等待多年,終於得到合適的捐贈骨髓,經過五年的觀察確定沒有再復發,一家人終於能再團聚。
「對了,知道博文為什麼突然想做這件事嗎?」
「這……我不確定原因。」陸銘隆推推眼鏡。
「不確定就是你已經知道大概了,說說看。」
「他最近認識一個女孩,是弘星旅行社的票務人員,這件事,她似乎是主要因素。」
「哦?」沈方遠拿在手上的筆輕輕敲著桌面。前些日子,因為大兒子的婚事落入老友的圈套,差點因此影響公司運作,這次博文喜歡的女孩,他不得不更小心謹慎面對。
「銘隆,幫我調查清楚,我要那個女孩的資料。」
「是,董事長。」
夏明眸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沒精打采地按著鍵盤。
沈博文才去英國兩天,她就覺得整個人好像少了什麼,下了班沒人在廢工廠那里等她,晚餐好像也失去了食欲。
是她不要他打國際電話回來,怕浪費錢,可是躺到床上,沒听見他的聲音,又翻來覆去,久久不能成眠。
戀愛就是這樣嗎?他在台北的時候也並非天天見面,現在,只是單單想到他人在遙遠的另一個國度,就讓人寂寞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