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對于一個早就盯上獵物的老狐狸來說,別說她只是想要把聲音壓低這種拙劣的小技巧,就算她把自己畫成了一張大花臉,他也能夠認得出來。
陸厚樸正要回話之際,就听見厲穆禛的聲音悠然響起——
「抬起頭來回話。」
她的心頓時一緊,大感不妙,可是皇上都已經開口,難道她還能不遵從嗎?
她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眼楮卻不敢望向上方的人,自然不知道除了厲穆禛以外,那些先帝的妃嬪都在她抬起頭的瞬間,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她是皇帝第一個表現出特別態度的秀女,可偏偏她們對她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不免懷疑她是不是有著天香國色,「偶然」讓皇帝撞見了,這才多了幾分注意。
可是她一抬起頭,看到她的容貌,除了涂太妃以外,其他人對于她的警惕心瞬間降低了不少。
一個看起來還帶著點孩子氣的圓臉姑娘,頂多就那雙眼楮還算靈活動人,其余就沒有什麼特色了,更別提在她們心里,幾個大族出身的秀女或者是特別需要注意的秀女名單早就都在她們心里倒背如流了,而這一個名字取得怪模怪樣,也沒有什麼出色的家世,應該只是運氣好罷了。
其他女人的心思陸厚樸自然是管不著的,她只想著自己可千萬不要被認出來,至于選秀結果會如何,她覺得那不是她現在該擔心的,她該擔心的是自己是否能夠順利走出皇宮。
「民女陸厚樸……」
「不用介紹了,直接回答朕的問題就行了。」厲穆禛揮了揮手打斷她的話,接著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在暗示著他早就認出她了。
陸厚樸的臉色僵了下,知道這回自己肯定是逃不過了,反正她橫豎都已經得罪了貴人,還不如爽快地把話給答了。
就像她爹說的,人活一輩子,要是活得不爽快,那跟養在圈子里的豬有什麼兩樣。
這麼一想,她覺得緊張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她梗著了脖子,看向那個含笑等著她出丑的男人,一股洶涌的勇氣從心底流竄了全身。
做人就是不能慫!包何況她可是文武全才天下第一偉人爹爹的女兒,更是不能輕易認慫了。
她眼底閃閃發光,抿了抿唇後,她一字一句,帶著無上氣勢的說道︰「民女是為了尋求一樁姻緣來的。」
此話一出,大殿陡然騷動了起來,涂太妃等人被她這直白的回答給嚇了一大跳,其他秀女們一個個也都倒抽了一口氣,頓時許多眼神投射在她身上,鄙視她不知羞恥,或是覺得她根本就是沒有腦子,但她依舊巍然不動。
反倒是厲穆禛笑開來,饒有興致的追問道︰「喔?那你覺得怎麼樣才算是好姻緣?」
就這麼一句,涂太妃幾個馬上就明白了,就算剛剛還不能確定皇帝對這個什麼都不顯的秀女有什麼心思,可是這要捧人或者是給恩典的意思卻是不容置疑。
涂太妃等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幾個家世敏感的秀女自然也都能夠看出來,一時之間,剛剛那些鄙視嘲笑的眼神就成了嫉妒和憤憤不平,尤其是剛剛讓人看了笑話的李芳晨和白婉楒,更是恨得連牙根都要咬碎了。
憑什麼她就能夠拿到這個恩典?她們剛剛如果不是太過緊張,說不得也能夠讓皇上高看一眼,哪里會讓這個不知羞的拿到這樣的好處。
陸厚樸剛剛硬著頭皮回答了那一句話,心里早就設想了許多下場,可如今听到皇上含著笑意追問,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大約是討巧的回答到點上了,所以皇上的第二個問題要怎麼回答,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她平常老是被稱贊個性耿直,但是她也知道在宮里說話都得三思,起碼她佔卜出來「貴不可言」的結果就不能隨便說。
畢竟在這宮里,能夠擔上一句貴不可言的,除了皇上以外,還能有誰?就算真能找出其他人,就算她心里真這麼想,也不能直接說出來,要不在場這一堆人,只要有一個說這是大不敬之罪,那她可就百口莫辯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圓臉相當嚴肅的道︰「民女其實也不知道何謂好姻緣,不過想來皇上英明睿智,肯定比民女更清楚明白。」
把責任推得干干淨淨,還能夠順道拍一下上位者的馬屁,陸厚樸覺得要是她那總是算無遺策的爹在場,都得稱贊一番她的機智。
厲穆禛忍不住在心里笑罵她一聲小滑頭,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話他听了挺受用的,他撫掌輕笑道︰「說的不錯,那朕不賞也不行了。」
他說了賞字,其他太妃太嬪等人自然也跟著賞了一波,讓陸厚樸高興的笑了起來。
第2章(2)
厲穆禛沒忘記自己答應過要給李太嬪一個面子,所以在陸厚樸之後,他沒再繼續問下去,他剛剛逗弄了下小泵娘,又被小小的拍了個馬屁,心情頗好,也就不再插手後面的流程,專心地當個擺設。
這回的選秀,那些老狐狸們動了心思想在他的後宮上做文章,可他也不是只會傻傻的任人擺布,起碼光看著這後宮還有前朝的風起雲涌,就知道即使先帝已經過世多年,某些人的野心依然不減。
他心中有所盤算,目光不由自主又往下頭看去,依然是一眼就看見那個已經站回秀女群里的小泵娘。
他忍不住又勾起微笑,或許選秀也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起碼讓他踫上一個挺有趣的小泵娘,只是這樣一個小泵娘,可愛是可愛,就她這樣的性子,若是真入了宮,只怕不是為她好,而是害了她吧!
厲穆禛用指月復輕輕摩挲著下巴,發覺那小泵娘像是察覺到什麼一般抬頭張望,他順勢移開了目光。
再瞧瞧吧!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若是真心喜愛一樣東西,就絕對不能放進宮里來,宮里頭,住的可都是吃人的獸啊……
有時候越是不想招惹是非,是非卻越會招惹自己,對于陸厚樸來說,現在就是這樣讓人尷尬的時候。
倒不是說她無法應付,只是這些小泵娘們用的招數,真是讓她看了都尷尬啊!
比如前幾天把她的衣裳給剪破,可是那剪子是能夠隨意帶進宮里頭的嗎?她只上報給儲秀宮里的姑姑,這事兒一下子就一清二楚了,連讓她自個兒去查的興趣都沒有。
還有昨兒個,不知道是哪來的宮女同她說有某一個太妃傳召她,也不想想看,這些日子她雖然過得低調,可也不是什麼都不做的,起碼這宮里先帝留下的幾個太妃太嬪她都早打听得門清了。
但這招普通人家的秀女說不得真得上當,起碼昨兒個的確听見了一個落水被侍衛給救上岸的。總之她先向姑姑報告自己的去向,一出了宮,看那宮女走得飛快,一下子就讓人跟不上,她馬上就踅回儲秀宮找姑姑們報告,問問能不能找其他宮女幫她帶路,那些個姑姑們都是經事的老人了,哪里不知道這其中的貓膩,不一會兒就讓她自個兒回房了。
只不過這尷尬的招數始終用不膩,比如現在,她被屋子里的兩個秀女給拉著往儲秀宮外的小花園去逛逛,然後眼前小小年紀的王爺和長公主就忽然跑了過來,讓她們去御膳房拿點吃的過來。
陸厚樸倒是沒想過這是巧合,只覺得身旁兩個姑娘的手段挺厲害,居然還能夠請動宮里的貴人來陷害她。
別說她怎麼看出是陷害的,她身上打從剛剛開始就被弄上了引貓發狂的香料,這味道一般人聞不出來,但她可是藥材之家出身的,怎麼可能聞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