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男友 第25頁

正常嗎?一個制造出新生命就馬上逃跑的爸爸正常,還是一個想過千百種方法,讓寶寶「自然而然」消失的媽媽正常?

如果這樣都還是在正常範圍內,那麼一心想謀殺寶寶,卻又擔心寶寶吸收不到營養的媽媽,肯定不正常了吧?

她矛盾、變態,她根本沒資格當一個母親,但問問說的對,他們都是被放棄的生命,怎麼能夠放棄另一個生命。

看著蒼白的自己,她幾乎不認識鏡中的女人。

這不是她,宋予閱是開朗大方永遠神采奕奕的女人,她不會被任何事擊倒,她相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大地大的事都比不上賺錢重要……

可現在她卻變了,因為一場游戲。她真恨自己。

她又想打電話給那個說英文的女人,告訴她,她想潑冰水,溶掉整個世界,當然第一個要溶掉的是手機的主人。

如果對方听得懂中文,就不會繼續裝腔作勢了吧,她肯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手機交給岳仲崗……

也許她會報警,沒關系的,美國到這里,迢迢千萬里,誰會吃飽無事,跑到台灣抓一個發神經的孕婦?

她曾信誓旦旦說自己只會生一種病,叫做金錢缺乏癥。可是她突然發現,相思病比金錢缺乏癥讓人更痛苦。

電話響,她拿起來,是弄弄。

「閱閱,我快到你家了。」

「到我家?你為什麼沒去學校?」

弄弄上國中後功課明顯加重,這時侯閱閱很高興由問問當她的監護人,至少她懂得如何軟硬兼施,逼弄弄念書。

「小姐,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周休二日?」弄弄的口氣很無奈,閱閱在家關太久,關笨了。

「你為什麼沒去補習?」

「有啊,兩個小時之後。」

「你要上來嗎?」閱閱抓抓頭發,不想讓弄弄看到狼狽的自己。

「不要,我只是打電話通知你,你那邊有沒有菜刀、鋸子、扁鑽,還是可以用來殺人的工具?」

「你在說什麼?」

要不是剛剛把最後的膽汁吐光,她會被弄弄的幽默對話搞出滿臉笑。

「去找一把刀子握在手里吧,有個欠扁的人要上去找你了,祝好運。」

弄弄收線,閱閱傻傻地看著話筒。欠扁的男人?誰,胡律師嗎?

真可惜,她想把他切成三段拿去喂鱷魚,只是她的寶寶還不能看限制級電影。

不梳頭發了,接待胡律師,她不必介意外型。

打開房門,到廚房替自己倒杯水,吐得太凶,害她的嘴唇干裂,要跟律師級人物耍嘴皮,她必須做的是安撫自己的喉嚨,而不是修飾美麗。

听見背後門打開的聲音同時,她喝掉大半杯水,閱閱做好作戰準備。

但轉身,她看清來人時,腦袋里面負責語言的那個區塊,被人用冰淇淋杓子挖去一大塊,害她張開嘴巴,找不到連結語匯的神經,咿咿呀呀的說不出半句話。

岳仲崗的表現也沒比她好到哪里去。

他直直盯住她,停頓在那里,好像被武林高手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終于,兩個時辰到了,穴道自動解開,那一刻,他像被冷水潑醒似的,沖上前緊緊抱住她。

他的頭埋進她的頸間,他的手把她的腰扣得老緊,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烘暖她的肌膚。

親密的擁抱動作,把她被挖走的語言區補了回來,但這回,卻刨走她滿肚子憤怒,讓她忘記對他生氣。

不對,她不應該心平氣和,不應該表現得這麼淑女,她應該、應該……扁鑽,她沒有;菜刀,她不記得放在哪里了;鍋子,殺傷力太小;能用的武器……她倏地低頭,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他一動不動讓她咬,看著她像野獸那樣,在他的肉上發泄怒氣,他心疼、鼻酸,熱熱的液體在眼眶里鼓噪。

她抬頭,看著他紅紅的鼻子,牙齒微微松開。

不要,她不能心軟,那年的暑假讓她想他、念他十幾年,這年的短暫假期,讓她身體里多了個生命,他對她有害無益,他是她人生的克星,她要嚇跑他、趕走他,她再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推開他,她沖到陽台上,拿出掃把,要將他掃出自己的生命。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她把掃把舉得高高的在半空中揮舞。

看著她瘦骨嶙峋的手臂、慘白的面容,看見她的虛張聲勢,他笑不出來,眼底的淚水先一步滑落臉頰,他讓她受苦了。

岳仲崗在哭?閱閱手上的掃把弱了聲勢。受委屈的人明明是她,為什麼她沒哭,他卻掉下淚水,她又沒讓他受委屈。

「對不起。」他說。

那麼容易啊,一句對不起就把所有的事一筆勾消?她十幾年的等待呢,不算數?她的痛苦哀傷呢?也不算數?世界上沒這麼便宜的買賣。

「出去!」她抓起他的手,將他往外推。

「對不起。」他沒反抗,乖乖讓她推出門外,因為弄弄告訴他,閱閱懷孕了,她現在是豆腐做的,一踫就會碎。

「你沒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程莉瀟。」

瀟瀟?關她什麼事?岳仲崗一頭霧水,閱閱沒等他反應過來,砰地將門當著他的面甩上。

他來做什麼?解釋一夜不是他的錯?解釋他願意用育幼院的土地補償她的損失?

不必了,她知道一夜不算什麼,她明白男歡女愛,沒有誰對誰錯,至于補償更不需要,她也沒打算補償他什麼。

她只是生氣,氣他騙她,氣他不坦白自己是岳岳,氣他謊稱自己是觀光客,氣他哄她在游戲里放入感情……

她回房間,拿起棉被,蒙起臉,試著假裝他從沒出現。

可是,好難。

她想起他的淚水,豆大的淚珠當著她的面落下……他為什麼哭?他那麼堅強勇敢啊,被一群死小表圍毆都沒吭聲的岳岳,怎會落淚?

她想起他的臉,他臉頰凹陷,瘦了一大圈,本來就白的弱雞,現在更是,連半分血色都見不著,為什麼那麼憔悴?是她懷孕又不是他。

她想起他的眉頭,帥帥的眉毛打上結,亂亂的劉海亂了他的雅痞形象,他的手下意識地撫著上月復,是他的胃痛又發作了嗎?

刷地用力扯掉棉被,閱閱心慌意亂,她在房間里來回徘徊。應該問清楚的,她不應該什麼都不問就將他往外趕。

現在好啦,他一定又回美國了,美國是個爛地方,他那個人,只要到美國就會把宋予閱忘光光。

她的腦袋被拖拉庫壓過啦,天天等、天天盼,好不容易把人等回來,怎麼連問都沒問半聲,就把他往外轟。

她惱了、煩了、懊悔了……恨恨走出房間,在客廳繞過兩百圈之後,走到大門邊,握住把手,深吸氣。

她明知道門後面沒有人,卻仍然存了一點點的希望,奇跡,並非從不發生。

蹦足勇氣,她打開門。

岳仲崗站在門邊!

她分不清那是什麼滋味,是喜是悲、是怒是怨?只覺得酸甜苦澀全混在一處,東竄西流,把她的心漬出股說不出口的滋味。

他沒笑,凹陷的雙頰依舊,他的手壓在胃上,不必問,她知道他胃痛。

想把他拉進屋里,先給他煮一大碗粥的,可是,那個說不出口的滋味仍然翻涌。

這回,她的動作比他快,淚流滿面。

伸出長手,他將她勾入懷中,悶悶地埋怨。「你沒待在那里等我回來。」

他在生氣,可是他累得半死,胃痛也跳出來造反,讓他即使生氣都無法大吼大叫。

她沒控訴他的過分,他竟惡人先告狀?她有力氣吼他的,可是辱罵病人有失仁道。「誰教你的紀錄不良,岳岳。」

他推開她,驚訝道︰「你發現是我了?你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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