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狀元 第2頁

于是,軒轅將軍通令全國以此法滅蟲,很快地便控制住蝗害。

蝗害過後,他馬不停蹄,四處巡視災區,鼓勵百姓廣植短期可收獲的莊稼,以解來年饑荒。

一場可見的饑荒因他消弭,他在百姓心底的地位更形重要。

可貴的是,他對官位並不在意,皇上數度要封他為右相,他多次婉拒,只說願帶兵保衛大曹江山,願為百姓犬馬。

「我明白,這些癥狀全是五石散惹的禍。」

「沒錯,不停止服用五石散,皇上的癥狀將會愈加嚴重,緊接著,伴隨頭痛暈吐、食欲不振、月復瀉、心痛如絞……但停服五石散,恐怕皇上連一日都撐不下去。」文婆婆嘆氣,大曹怕是要改朝換代了。

五石散主要成份為鐘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黃、赤石脂五種藥石,服此藥後,必須冷食、飲溫酒、冷浴、散步,因又稱寒食散,食用後,會讓人全身發熱、轉弱為強,對于耽溺聲色之人尤為有效。

五石散是毒不是藥,它不會一朝致命,卻會產生迷惑人心的短期效應,何御醫為勸解皇帝停服此藥,被殺了頭,十幾個私下異議的御醫,明里暗地遭遇到不測。

就是曹璃為此勸諫父皇,也被軟禁在寢宮,罰一個月不得外出,一年不得覲見,從那之後,再沒人敢對皇上建言。

「我以為念璋皇弟年紀尚小,麗妃不至于……」曹璃嘆氣,這話明擺著,人人都知道,卻不敢說出口,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人心貪,有了銀還想要金,有了金又想著權力,只是苦了天下蒼生百姓。」

文婆婆拄起木杖,緩緩走出門外,遙望西邊殘陽。

曹璃跟在她身後,扶著她的手臂。七歲母妃仙逝,她是文婆婆一手帶大的,這些年文婆婆成了她的親女乃女乃,是她最依賴的人。

「或許,我再冒一次危險,斗膽向父皇進言。」她皺眉打算。

「傻孩子,妳自幼同我學醫,依妳看,就算皇上現在停藥,還有得救嗎?」

她俯首,無言。

「靈樞,听婆婆一句。」她回頭,深深的皺紋里,帶著深深的智慧。

「是。」

「他日,倘若禍起蕭牆,妳就趁亂逃吧,放下公主這個身份,逃出宮,那里有個大大的世界等著妳。」

曹璃無語。會有這麼一天嗎?她眼底浮上淡淡的悲涼。

淡紅色的夕陽照映在宮殿的金瓦上,在反射間閃閃發光,雕欄玉砌的宮殿在她眼前,泛著寒色光芒。

對著銅鏡,審視左臉上的疤痕,曹璃拿起棉布輕輕壓緊,把上面的水氣吸干,撲上細粉,再次用食指檢查,輕點頭,大功告成。

她今日身穿銀月色曳地長裙,舒廣袖,長裙膝蓋以下繡滿爭艷孔雀,腰帶繡有飛鳳圖案,足下踩著掐金捏銀紅香繡花鞋,環佩叮當。

頭發梳了飛燕髻,髻上綴著由十八枚碩圓珍珠綴起的月牙環,雲髻嵯峨、綽約婀娜,是一身公主裝扮。

曹璃很少這樣子打扮,可今夜有重要的慶功宴。

皇帝在頤啟園擺宴,命公主皇子們列席,為凱旋歸來的軒轅將軍慶功,這種席宴少不了文臣們的歌功頌德、泉涌諛詞,那種歌舞升平的粉飾假象讓她不耐煩,但聖旨下,再多的不耐也得拾掇起。

「公主,妳不覺得這身衣裳還是太素了,妳沒見到七公主、九公主,各個打扮得爭妍斗艷吶。」箴兒道。

她家住京城,是沒落的貴族,也念過幾年書,小時候就被選進宮里,她十三歲時跟了靜璃公主,她沒什麼公主架子,自己也樂得不學習那套卑躬屈膝的禮節。

曹璃搖頭。

若不是麗妃特地差人來傳話,她連這樣的穿戴也不肯。

她牢牢記取母妃的教導——不爭、不出頭,在後宮生存,越是低調越能保身。這也是她十幾年琢磨下來的心得,瞧那些公主姊姊、妹妹們,哪個爭出好下場?

在後宮,平安是最大的福份。

「可是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到軒轅將軍吶,听說將軍面如冠玉、俊朗不凡、堅毅沉穩、英氣逼人,這麼好的夫婿誰不愛?有人傳說,七公主、九公主都私下讓她們的母妃向皇上進言,希望皇上能賜婚。」

可不?這樣的英雄人物,誰不芳心暗許。但賜婚豈是誰說了算,總要麗妃點頭才能成局。

曹璃輕笑,指指臉上傷疤,神態間不見自卑。「所以嘍,可不能讓我委屈了將軍。」

「公主很美的,若不是、若不是……」

「偏偏就是呀。」她揮手揮掉箴兒的不平,轉移話題,「箴兒,妳爹的病好了嗎?」

「听哥哥說,服下公主的藥方,病好了五成。」箴兒的哥哥武功不差,在禁衛軍里當差,透過他,她可以時常得到家里的消息。

「那好,再服個三日,我幫他改藥方,調養身子。」

「謝謝公主,哥哥說公主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要我盡心服侍,他日公主大婚,一定要帶上箴兒,箴兒要一輩子陪著公主。」

「別多說,快走吧,耽誤了,誰都擔不起罪。」這場宴席是麗妃一手辦的,誰敢遲了。

攢起一方綢帕,她走在前頭。

離開寢宮,穿過御花園,不時有幾個穿著暗青衣裳的太監,和梳著髻、低眉踩著小碎步的宮娥,神色匆匆地與她們擦身而過。

走進頤啟園,宴席尚未開始,皇上和麗妃還沒到,曹璃隨著領事太監走到公****間落坐。箴兒沒夸張,果然是珠環翠繞、鳳冠袍服,飾玉蝶花鈿、鸞鳳金步搖,每個都是百中選一的難得美人。

她沒加入大伙兒的話題,只向箴兒伸伸手,箴兒從袖子里拿出醫書,她接過手即低頭看書。

「琳姊姊,妳這鸞鳳金步搖好看得緊。」九公主笑得燦爛。

「是啊,上回我為父皇表演了一曲彩衣舞,父皇賞下的。」七公主用一把綢扇掩住小嘴,有意無意地調了調發間的八寶琉璃旒金簪。

「父皇賞罰分明,有功,賞!有過,誰也逃不掉。」十公主接話。

「沒錯,今夜不就是為了賞軒轅將軍才辦的宴會。」九公主道。

「听說還備下七彩煙火。」

「妳別以為這些吃喝玩的就是賞賜,今晚,父皇還要大大賞賜軒轅將軍呢。」

「黃金?白銀?再賞下去,將軍富可敵國了。」十二公主用一方繡帕壓了壓唇。

「不,這回父皇要賞個公主給將軍。」九公主咯咯笑著,頸子上的金項圈震得發出清脆聲響。

「公主?賜婚嗎?」十二公主錯愕。難怪大家都把最好的往身上穿戴。

這幾年,軒轅將軍不是四處討伐征戰,就是在各州縣里忙著,留在京城的日子十指可數,即便皇上有意賜婚也難成事。

今日,四方戰事平定,外無敵軍虎視眈眈、內無饑民造反,自是提起賜婚的大好時機,屆時,將軍成為皇帝的女婿,焉能有二心?

「是哪位公主?我怎麼沒听到風聲?」十公主湊近,壓低聲音問。

九公主笑而不語,七公主斜了她一眼,同樣的成竹在胸。

自始至終,曹璃都沒抬頭,她暗自琢磨著,不管是哪個公主嫁給軒轅將軍,下場都是艱辛。是禍非福呀,只可惜,身在其中看不清、辨不明。

搖頭,她把心思重新放在藥書上,嘴里低聲背記——

「眉稜骨眼眶痛者。肝血虛。見光則痛。逍遙散主之。

「心悸者。血少而虛火煽也。七福飲主之。

「口渴者。血虛液燥也。甘露飲主之。」

軒轅克一身戎裝、風塵僕僕,連將軍府都還沒有回,就趕至頤啟園。

他身後跟著一個男子,同樣的戎裝,同樣的威風凜凜,他們走近,公主群們發出幾陣低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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