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好眼力!」邱燮文贊賞了聲。
「不要叫我公主,從被挾持那刻起,我就不是公主了。」
曹璃明白,就算他們放她離開,她也回不去宮里,回不去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家了。公主,再也不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那麼,在下該喊姑娘什麼?曹璃?」
那還不是一樣!她笑了笑,「叫我靈樞吧,我的師傅都這麼喊我。」這樣子,至少她為皇家保留了幾份面子。
「靈樞?黃帝內經,素問、靈樞,好名字。讓我猜猜,大將軍的藥方是姑娘給的?」
他是大將軍?她看了眼軒轅竟,淡淡的懷疑涌上眼底。所以這里不是款項窩,面是軒轅克的大本營?
她輕輕點頭,算是回答。
邱燮文一見,興奮不已,像是撿到寶似地,樂呼道︰「姑娘,你可知你的藥方救活了秦淮數百名百姓,他們給你立了個長生祠?」
曹璃搖頭。她不曉得,這些事沒人告訴過她,她以為所有的功勞都記在軒轅克身上。
見她不語,邱燮文繼續往下說︰「克將軍不知姑娘大名,只說你是玉面觀音,秦淮的百姓便自動自發把姑娘給供上了。」
曹璃偏頭望向軒轅竟。他沒誆騙自己?幸好沒有所托非人。她感激地向他點了點頭,「謝謝先生。」
「是百姓對你的感念,與我無關。」他淡然回答,不居功。
「我謝的是先生把藥方帶出去,解救許多百姓。」
再次出乎軒轅竟的意料。他以為她會自得意滿,沒想到她連稍大一點的反應都沒有,只是感激他把藥方送出去。
曹璃的眼光又轉向屋前的小男娃,忍不住地,她對小男娃招招手,男娃兒張著大眼楮,沖著她猛笑。
這是個無所求的真心笑容!她輕喟。在皇宮里難得一見的真心,居然在「土匪窩」里求得,且輕而易舉。
她再對他招手,男娃兒身邊的大哥哥推了推他,把他往前推一步,推進門里,他笑盈盈地向前,她彎下腰,一把將他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
曹璃右手按住他的脈息,左手勾起他的下巴,細細觀察他臉部的腫塊。
終于,她在腫塊上面找到兩個細小的疤痕,再三確定。她知道這個腫塊是從何而來的了!
「弟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個傷是怎麼來的?」她柔聲問。
怕自己臉上的疤會嚇壞小孩,她還刻意把右臉對著男娃兒,但他毫無所覺地捧著她的臉,仍然笑眼眯眯。
男娃兒不知是否沒听懂她的話,竟半晌都不開口,只是不停地沖著她笑。
曹璃耐心地再問︰「你是不是去水邊玩,被一條全身青綠、尾巴是赤紅色的蛇咬到了?」
男娃兒沒應,倒是剛把他推進門的哥哥代替他回答了。
「是啊,他被一條大青蛇咬了!那蛇好凶,要不是我趕到,拿刀子劃了它幾下,弟弟就被它捆得喘不過氣了。」
「你有看見那條蛇?」
「對。」哥哥用力點頭。
曹璃把男娃兒放進軒轅竟懷里,她沒注意到這個動作嚇到了坐在一旁的邱燮文和尉遲光,直覺抓起哥哥的手,也為他把脈。
半晌,她眉心微蹙,問︰「你是不是用嘴把蛇毒給吸了出來?」
「是啊,爹爹教過,被蛇咬了,不管有毒沒毒,都得先把血給吸出來,就沒大礙了。咦,姑娘也在嗎?不然你怎麼知道?」
曹璃沒立即回答,她伸指在哥哥月復部左下方兩寸處壓下去,一時間,他慘白了臉色,哀叫一聲,抱住骯部,汗水狂冒。
她扳開哥哥的嘴巴,看見他牙齒,搖頭嘆氣。
「下回,被蛇咬了,別用你爹爹的法子,我教你其他的法子治。」
「靈樞姑娘,你已經知道原因了?」邱燮文心急問。這個病,他查遍醫書都找不到病因,沒想到她只不過略一診視,就診出病情。
「是。他被赤尾仙咬子,毒沒除盡,積在臉上,而哥哥滿口爛牙,、毒液自牙齒滲了進去,幸而赤尾仙的毒不難治,不過,拖太久了不好。」
曹璃起身,走到軒轅竟身前把男娃兒抱回來,本想再看看他的傷口,卻發現小娃兒憋著氣,雙頰鼓脹,滿臉通紅。
他怎麼了?她急著壓壓他的脈息。不知道孩子發生什麼事,剛才還好好的呀,怎麼一過手……她掰開男娃兒的眼楮,當他發現抱住自己的人是她時,突然放聲大哭。
曹璃沒哄過孩子,手忙腳亂地把他圈在懷里安慰,「乖女圭女圭,沒事沒事,不哭哦。」
只見小娃兒把頭埋進她懷里,小小的手指頭仍然指著軒轅竟不放,好半晌,她才總算弄懂發生什麼事。
曹璃橫他一眼,低聲埋怨,「我是讓你抱孩子,沒叫你嚇孩子!」
都听見了,邱燮文和尉遲光忍住笑,不敢放肆,但軒轅竟本來就不香的臉更臭了。
她一面哄著小娃兒,一面輕拍,好不容易止了哭聲,她才拍拍他的臉說︰「好女圭女圭,我給你的臉治治,好不?」
「你是大夫嗎?」當哥哥的搶上前問。
「是啊。」
「我弟弟的臉治得好嗎?」
「當然治得好。」說著,她又抓起哥哥的手,輕按他的脈穴,微點頭。
「你那麼行的話,為什麼不治治自己的臉?」
扮哥話說完,發現有一道銳利的眼光朝自己射來,他抬眼,接觸到軒轅竟的目光冷肅,直直迫視,猛地,全身冷汗直流。
曹璃越按越不對勁,抬眼,才發現哥哥和弟弟一樣,臉色發白,冷汗直冒,她順著哥哥的眼光看過去,終于找到原凶。
放下哥哥的手,她不滿地對軒轅竟道︰「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就這麼愛嚇孩子。」
這回,她的話連屋外的百姓都听見了,全體一致倒抽氣,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到她身上。
自已做錯事了嗎?她看了看眼前男人,找不到答案,算了!
她用大紅袖將哥哥的汗水拭去,輕聲回答他的問題。
「我的傷放太久,已經醫不好了,但是你弟弟的新傷,我治得好。你回去幫我告訴爹娘,這毒傷不能再往下拖,拖越久越難治,如果可以的話,就這兩天,到我這里來,讓我治治好不?」
「好。」哥哥隨口敷衍,拉了弟弟就往外跑。他被大將軍嚇得尿急,再不快跑就要當場出丑。
曹璃看著他們的背影,輕笑。
轉身,她對軒轅竟說︰「如果不麻煩的話,那些嫁妝里有一箱醫書,勞煩先生把它們找出來還給我。」
軒轅竟擰眉望著她。果然是她的風格,不要金銀飾物,不要綾羅綢緞,只要醫書!他的嘴角帶起一抹愜意微笑。
眼尖的百姓發現他在笑,又同時倒抽氣,整齊得像事先預演過似地,惹得邱燮文忙又捂住嘴巴,假裝從沒偷笑過。
軒轅竟緩緩轉過頭,被他視線掃過的人,忙不迭轉身跑開。
「初生之犢不畏虎,你該學著害怕。」他對曹璃撂狠話。
他以為她不怕是因為對危機無知?不,她對危機有著敏銳的嗅覺,知道什麼時候該逃,什麼時候該避開,只是……在他身上,她沒有嗅到危險。
「先生有沒有听過隨遇而安?」她問軒轅竟。
但邱燮文忍不住想為她鼓掌,「好一個隨遇而安,靈樞姑娘,在下佩服。」
他的佩服引來軒轅竟的不滿,一甩袖,往屋外走去,尉遲光見主子離開,速速跟上。
他們離開曹璃的屋子,听見一群人在竊竊私語。
「我知道公主哪里跟我們不同了。」一個穿藏青色布衣的老人說。
「哪里不同?」
「公主不怕大將軍,咱們呀,個個都怕。」
「說的也是,她還敢說大將軍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