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愛情,愛情是壞東西。」
杜絹的回應讓蔣昊想起阿凱的話,於是他把她拉到沙發邊,眼神凝重。「為什麼愛情是壞東西?」
「愛情往往會讓人去追求一些不合理的東西。」
「哪些東西不合理?」
「比方永遠、唯一、一輩子、至死不渝……」她一說一面笑,彷佛那些東西虛偽得很有趣。
「這些東西不合理嗎?」他看著她,眼底有著憐憫,她竟反對起自己曾經堅持的事情。
「沒有人可以要求對方專一,愛情只是在某個時間會發生的事情,不代表能一直持續下去。只要有了愛情,就會讓人們過度想像,用盡力氣,追逐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到最後,把兩個人都搞得很累。」
「所以你不要愛情。」
「對,我不要愛情。」
好吧,不要就不要,他會依她千件事、百件事,只要她肯留在他身邊,讓他慢慢彌補她。「好,配合你,我們只要婚姻、不要愛情,你別要求我專一,我也別逼你至死不渝。」
「可是……」
「我會遵照合約里的每個條款,阿譽能做到的事,我件件為你辦到。」
「可是……」
「我知道我是個討人厭的家伙,但我會為婚姻而努力,不是為了公司形象或我父母親,我要留住這段婚姻,是因為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幸福愉悅。」
「可是……」
他才不準她可是。「不管愛不愛,我有信心,我們可以同心合力經營一個讓人羨慕的家庭。」
「可是……」
「我是個做事只準成功不許失敗的男人,我有把握,跟著我,你也會感覺到幸福。」
「可是……」
他講了那麼多,她還有可是?蔣昊氣餒了,停下話看她,「還有什麼可是?」
「可是我的家人大力反對我嫁給你。」
她給了一個他無法反駁的理由,因為如果她是他的家人,他也會加入「大力反對」的行列。
第七章
他們回到杜絹老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半了。
突然造訪,讓所有人措手不及,這是蔣昊厲害的地方,不給對方準備的機會就出手攻擊,他有足夠的經驗告訴自己,這種情況下,他成功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他們一到,略過寒喧客套,杜絹的舅媽便打電話找來阿凱和阿榮伯、阿榮嬸。
十分鐘之後,阿凱出現,他的主力工作是帶走杜絹,方便長輩和蔣昊開秘密會議。
「舅舅、舅媽、阿榮嬸、阿榮伯,是我不對,和蔣昊無關,如果你們生氣……」
「你的確做錯,要結婚也不先商量,還搞出這麼大的新聞,這下子村頭村尾全知道了,你要我們這些長輩怎麼跟別人講?真以為家里沒大人了。」
杜醫師一出口就是訓誡,就算姊姊、姊夫不在,她還是有娘家可以靠的。
杜絹低頭,舅舅待她很好,從沒用過這種口吻對她說話,看來今天蔣昊不會太好過。
「你之前說這是權宜之計,現在又告訴我們要和蔣昊當正式夫妻,難道是我們老得跟不上時代,搞不清楚現代年輕人在玩哪一套嗎?」杜醫師嘴里罵著杜絹,銳利眼神卻是射向蔣昊。
「舅……對不起,我解釋不清楚,不過我覺得,也許我跟他真的可以試試看。」
蔣昊說到做到,他遵守合約上的每一條內容,即使這張結婚契約不是他和她訂下的,而且他對她的好,好到讓人難以理解。
當然,難以理解的還有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杜絹無法想像他心存陰謀,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他覬覦,只能試著解釋,或許過去幾個月她的表現太優秀,優秀到他覺得這個老婆可以繼續聘用。
「沒有別人了嗎?為什麼非要他,你知不知道……」他話說到一半,就讓妻子制止了。
「阿絹,別擔心,就算你真做錯事,我們也會包容,因為你是我們的親人。」她坐到杜絹身邊,拍拍她的背。
「謝謝舅媽。」杜絹感激,不管她離家多遠,他們始終沒把她當成外人。
「和阿凱出去走走吧,舅舅有話想跟蔣昊說。」
「可是……」她遲疑的看向蔣昊。就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
「放心,就算我和你舅舅修過解剖學分,也不會把他肢解,丟到後山。」舅媽沖著她一笑。
「舅媽,他在狀況外,只是臨時被推出線的倒楣鬼。」該被罵的人是蔣譽。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要替他說項?蔣昊的心像過期的水果,發酸發酵。
他握住杜絹的手,用拇指輕輕磨蹭著她的手背。傻瓜,她才是狀況外、才是受害者,沒事干麼跳出來替他這個凶手擋箭,她還真以為自己是無堅可摧的大盾牌?!
舅媽也心疼,忍不住摟摟她,善良體貼絕對不是優點,那會讓人太吃虧。
「不管怎麼說,蔣昊總是對我們不尊重,要娶我們家阿絹,居然連娘家人都不通知,不罵他,怎麼可以消除舅舅和阿榮伯的憤怒?」
「這下關他的事……」
「他要娶你,就關他的事。阿凱,你陪阿絹出去走走。」杜醫師插話。
杜絹還是擔心,她看向蔣昊,他只是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握住她的手微微施力。「放心,我可以處理。」
阿凱走到杜絹身邊,拉起她的手。
「走吧,再這樣下去,今天晚上誰都別想睡。你就趕快讓杜醫師和我家老爸、老媽罵他出出氣,他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他刻意幽默。
「舅媽……」她向舅媽求救。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保他四肢健全,心跳七十二。」舅媽笑說。
杜緝被阿凱拉著走,她一離開,客廳里的氣氛立時變得凝肅。
「你為什麼要出現?」阿榮伯先出口指責。
「我也不知道我們還會踫在一起,當我知道我弟弟要娶杜絹的時候,我比誰都震驚。」
「所有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包括你找阿凱談過的事情。說實話,我們沒辦法原諒你。」杜醫師嘆氣,姊姊離世,這個錯,他們沒辦法不把它算在蔣昊身上。
「我懂,也不期待你們原諒,只求你們給我機會,讓我彌補犯下的錯。」
「我們為什麼要為了你的罪惡感,把阿絹推出去冒險?」
「我也不願意杜絹冒險,所以她嫁給我,絕不是冒險。」蔣昊每個字都說得斬釘截鐵。
「你憑什麼保證?你帶給她的磨難還不夠嗎?」
「我不做口頭保證,只用行動向你們證明,把她交給我,是最正確的決定。她需要我!」
「哼,你要我怎麼相信?」杜醫師冷笑。
「杜絹根本不需要安眠藥,她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很累,頭沾上枕頭就睡著了,她吞安眠藥是害怕半夜被惡夢驚醒……她遺忘的那些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跳出來折磨她。」
「你怎麼知道?」舅媽才問完,就知道自己問差了,他們是夫妻,床笫之間,有什麼不知道的?
蔣昊朝她點頭微笑。「她會在無意識間掉淚、她睡得不安穩,但只要我抱她、拍拍她,在她耳邊說話,她就會慢慢睡沉。」
「拜你所賜。」杜醫師恨恨說。
他舉雙手,百分百同意。
「杜絹在外面和在你們面前的表現並不相同,從踏進這里,我發現她很努力讓你們覺得她快樂。事實上過去幾年,她幾乎沒有朋友,她孤僻、冷漠,她和所有人都保持距離。她在你們面前戴上面具,企圖讓你們安心,但在我面前她不必戴面具,我參與了她最直接的情緒,生氣、哀傷、快樂、喜悅,只有我,可以讓她重新快樂。」
「真有自信。」阿榮伯的口氣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