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他發泄負面情緒的工具?她又笑了,越笑越自然。「我知道,朋友嘛,幫你承擔一些,理所當然。」
「我沒想到自己會失控,你是個很棒的女生……讓人難以拒絕。」
他發現她脖子上的吻痕,昨夜情景跳上心頭,又是一陣心跳怦然、迷惑眩暈,她真的讓人難以拒絕。
「你也不差啊,第一次是你,我的下個男人可辛苦了。」她還在想辦法逗出他的真心大笑,很白痴,但她不能下這麼做。
「那,我、我……」蔣結巴了,一個對一夜毫不陌生的男人,居然在她面前,講不出正確的語句。
「你應該趕快上飛機,如果你對那位知名導演還懷有高度期待的話。」
詹沂婕努力表現出落落大方。不過是,就當坐了一次失速的雲霄飛車,下車了,笑一笑,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你……」她越是表現得坦然,他的心越是扯痛,他明知道她在演戲,這種事對任何女人都不會是沒有意義,但她拚了命演戲,讓他覺得自己很混蛋。
「我也要去上班了,需要我開車送你去機場嗎?」
「可以嗎?」他還想再談。
「當然可以,你是總經理、我是地下總經理,整個公司沒有人比我們更大。」她輕笑。
車上,她的笑容沒減量過,她東拉西扯,說公司里面的事,說學校里面的事,就是不肯提到兩人發生的意外事件。
「Albert知道我的論文過關時,那個表情啊,精彩絕倫。我故意走到他面前,讓他看看被他批評得一無是處的東方女生,就是比他更早拿到學位……呵呵。」
「沂婕。」
「怎樣?」
紅燈,她停車,轉頭看他。
他還是滿臉愧疚,這男人真糟,都給他搬好台階,他怎麼不懂得順勢爬下來?看來冷艷女強人轉了性,在他面前像個歐巴桑嘮叨不停,痞子風流男也轉性,一場游戲,讓他變得躊躇猶豫。
「你知道我的手機號碼,有任何事,就打手機給我,就算半夜也沒有關系。」
「你半夜有力氣接電話,我半夜可沒力氣打電話。」她笑笑。
「我的意思是,發生任何事都要讓我知道。」蔣突然抓住她的手,嚇她一大跳。
她的指節緊了緊,抽開手,強自鎮定。「比如,再踫到一次搶劫?放心,我的運氣沒那麼糟。」
「沂婕,你知道我們的交情不是普通泛泛,我很珍惜現在,不希望改變。」
不明所以的,她越是笑得雲淡風輕,他越有失去她的恐懼,她會走掉嗎?趁著他離開的兩個月里。
他要的是「現在」而不是「可能發展」?
詹沂婕抿唇干笑。笨!除了朋友,他從來沒想過和她有其他發展。
「我們的交情……有道理改變嗎?你還是需要我這顆煙幕彈替你管理公司,我也覬覦總經理薪水。放心,只要你不想改變,我就不會改變。」
澳變,是兩個有共同意願的人一起努力,才會發生的狀況,不是光靠一個人的單方面想像,就能發生的。
她懂,他已經一次次對她說明。
「你會讓我隨時隨地找得到你?」蔣沒有安全感,非要她承諾。
「保證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她舉五指發誓。
「如果我讓你很受傷,你會讓我知道?」他一再叮嚀,老婆婆性格爬上身。
她已經夠受傷了,但她是個實際的女人,讓他「知道」之後呢?除了在自尊心上面多刮出幾道傷痕之外,會有什麼不同?
「不會,但我會想盡辦法,逼你替我加薪。」
蔣微笑,踫到她是他的運氣,她獨立自主,從不讓人擔心。
但這種女人最吃虧。女人要裝笨、裝柔弱,讓男人挺身為她做牛做馬,女人可以偶爾驕態、偶爾任性,只要男人夠愛她,她還可以無限制要求。
她不懂要求,所以,她是真笨!
「如果你需要幫忙,你會第一個通知我?」
他伸手,想像以前一樣揉揉她的頭發,她卻直覺閃開了,他錯愕,把手縮回。
她打算和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蔣的心,狠狠抽幾下。
「女強人一向能把自己的事處理得很完美,幫忙?免啦。」一個錯誤,夠了,她不想一錯再錯,錯到淪陷得再也回不了頭。
「女強人就是這樣不可愛。」
「沒辦法啊,誰叫我骨子里流的血有強人染色體。」
機場到了,詹沂婕停車,看他一眼。
他嘆氣。「有什麼重要的事,記得通知我。」
「我會。」
「有重要的信件,就轉寄給我。」
「我知道。」
「有需要幫忙……」話說到一半,蔣才想起來,同樣的話他已經說過。「總之,保重。」
「我會,你也好好加油,希望這兩個月,你大有斬獲。」
他們都在說客套話。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除了客套話,他們還有什麼其他選擇?
「你……你不要太累,公司的狀況……夠、夠好了。」他從沒在女人面前結巴過,而她,讓他說話不順暢。
「知道。」
「那,我走了,保持聯絡。」
終于他下車,終于他帶走行李,終于,她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
垮下肩膀,面具滑落,輕輕地,她的頭靠在駕駛盤上,哭泣。
她不知道他又折了回來,不知道他看見她不讓人知道的脆弱,他沒有走近,沒有出聲安慰,只是靜靜地、靜靜走回機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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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了,蔣天天打電話給她,兩個人用手機說著言不及義的話,聊公事、聊他和名導演之間的事、聊生活瑣事……他們什麼都聊,就是下提那一夜。
他們都以為,只要不提,慢慢地,就會事過境遷。
她同意這個論點,她相信光陰最殘酷也最仁慈,它殘酷地把人催老,也仁慈地讓人們的年少輕狂在歲月磨蝕間,遺忘……
她真的這麼想,她以為兩個月之後,蔣回來,他們之間的關系會回到過往,朋友、死黨……Anyway,她總還是在他身旁。
可是,生命往往自作主張,它們會牢牢抓取一些東西,不肯放。
詹沂婕月兌掉高跟鞋,拿起咖啡杯,猶豫了一下,把杯子放回桌面。
這個習慣該戒了,听說咖啡因對胎兒不好……
是啊,真倒楣,在不孕夫妻佔兩成的社會里,她居然一次就中獎,還是個超級大獎——醫生說她懷孕了,並且在她的肚子里找到兩個胚胎。
雙胞胎耶,真厲害,她不只能力強,連子宮受孕率都比一般女人來得厲害,要是台灣每個女人都像她,政府哪還需要擔心人口老化問題。
淒涼一笑,她的未來成了未定。
有人的愛情是玫瑰,有人的愛情是茉莉或薔薇,而她的愛情是最不起眼的無花果,未見花朵的綻放,未聞愛情的芬芳,偏偏就結了果,逼她獨自品嘗。
詹沂婕苦笑,她肯定得罪過月下老人,弛才會把她的紅線接到抓著無數條紅線的男人手上。
讓他的女人緣太好,她的男人緣太差,讓他的愛情多到無力負荷,而她的愛情卻又讓他沉重……
吸吸鼻子,她把發酸的心情吸回肚子,听說再過幾周,她就可以知道胎兒的性別。醫生問她,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這不是她考量的問題,眼前迫切需要考慮的是……她該怎麼面對親人朋友,面對即將回來的蔣?
偏偏事情不是一件件、慢慢發生,它們是排山倒海,好幾波同時向她打過來。
就欺負她是女強人,不能喊救命,咬緊牙根也得忍受下來嗎?這個世界,對女強人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