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桃花種 第30頁

斌婦拉著詹沂婕不放,她理解,那是寂寞使然。

回頭看看孩子們,被店員帶開,試穿衣服,她放下心,專心和貴婦攀談。

「您的兒子說得沒錯,婚姻不是兒戲。」

「問題是,他心里覺得‘對的’的女人已經錯過啦,他找人家好多年了都找不到,萬一再拖個十幾年,豈不是要斷子絕孫?嗚……我的命真壞。」

「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不要操心。」詹沂婕拍拍她的背,輕聲安慰。

「你不知道,我那個兒子死心眼。年輕的時候像花蝴蝶,到處采花蜜,我還偷偷暗爽,很快就能抱孫子。哪知道他認識一個女的,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不懂得愛護人家,等到人家受不了他的花心跑掉,才後悔傷心,真搞不懂,我怎麼會生出這種笨兒子。」

詹沂婕笑笑。後侮,是男人經常犯的錯誤?

「這些年我兒子工作有成就,愛他的女人滿街跑,想排隊和他相親的,厚,不是我夸口,號碼牌至少可以發到兩千號。可偏偏他固執得要死,非要找到那個女人不可,你說,我兒子到底是風流還是痴心?」

「也許錯過的那位,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我懂,問題是人家不要他啊,要是普通男人,過了這麼多年早該看開了,下是?」

詹沂婕聳聳肩,沒意見。

「希望那個女人能回心轉意,不要辜負一個深愛她的男人,不然對她、對我兒子,都是遺戚。」

「是啊,祝福他們有個美好結局。」

「謝謝你,你真好心。對了,知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楚楚漢漢好高興?」

「為什麼?」

「他們長得很像我兒子,咦,說不定你也知道我兒子。」

「我?下會吧。」

「我兒子很紅,最近還拿到好幾個國際大獎,報紙上常常報導他,說他是台灣之光,他叫蔣,你听過沒有?」

就這樣,猝不及防地,他的名字再一次殺進詹沂婕的腦袋中。

是他太紅,空氣里充滿了蔣因子,讓她走到哪邊撞到哪邊,還是她這輩子都逃月兌不了有他的空間?

她想起了不知在哪里听來的兩句話——寂寞,是因為思念著一個人;痛苦,定為了遺忘—個人。

這些年,看著媒體對他的報導,听著那個被人談過千百次的尋人啟事,她有寂寞卻不痛苦,難不成,下意識里,她寧願思念,不肯遺忘?

心迷茫了,她愣愣地看著那貴婦張張闔闔的嘴唇。

她吐出的每個字句全和蔣有關系,蔣明明不在她的世界里,可她卻老是覺得一回頭,就能看見他的身影?

她的感覺神準。蔣是在她回眸處,他正站在櫥窗,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想像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快樂、她的沮喪……

他想像這些年來,一個單親媽媽如何咬緊牙根,帶著孩子在沒有親人支持的城市,奮戰不懈。

心痛著、抽著,扯住的每根神經,都酸澀。

他但願能為她多分擔一點,但願可以走到她的身旁,圈住她縴細的腰身,但願能親口告訴她,別再那麼緊繃,他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

第十章

漢漢是天才,才五歲就想搞清楚雞兔同籠。于是蔣坐在桌邊,一面畫圖、一面解釋腳和頭的因果關系。而楚楚坐在他膝間,拿著剪刀,東一刀、西一刀,剪著手里的色紙。

他和楚楚、漢漢建立起親子感,彌補了沒有父親的光陰,他雖然沒有和詹沂婕正面接觸,卻不能說毫無收獲。

比方,他知道她沒有把他的照片毀去,她從不欺騙孩子有關他的事情,那麼他就大方地說他們的老故事給孩子听。

比方,他知道她戀上咖啡,因此每每在離開之前,他會為她煮一壺香濃的曼特寧。

比方,他知道她又開始吃糖,他四處搜集口味獨特的糖果,為她在客廳桌上,留下一盤甜蜜芬芳。

有豐富的情報網,讓他知道她生活上許多細節,讓他能投其所好,使她過得舒服。

「爸爸,留下來一起吃飯,好不好?」楚楚抬起漂亮的眼楮問。

「不好。」

「為什麼不好?」

「我不能把媽媽嚇跑。」他對沂婕,小心到不行。他天不怕、地不怕,卻很怕再次損失他的愛情。

他自以為聰明,自比是情場斑手,他惡意嘲笑大哥到三十歲還是在室男,甚至夸口自己的初戀發生在國小四年級,國二就體驗過熱戀的激情……誰料得到,不懂得愛情的人竟是自己。

失去沂婕,他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那段日子,他瘋狂的到處找人,他沒辦法吃睡,沒辦法思考,閉上眼楮,滿腦子想的全是她的一顰一笑。

心空,感覺干涸,他像瀕臨死亡的魚,躺在岸邊、鼓著鰓,卻喘不過氣,失去焦距的瞳孔,看不見未來與生命。

是哥哥們輪番上陣勸說,是父母的憂慮、三哥蔣譽的罪惡感,慢慢地,把他從絕望中拉出來。他麻醉自己、要自己相信,拿到奧斯卡獎那天,沂婕會穿著華麗的小禮服出現。她承諾過的,要陪他走星光大道,要一起對著閃個不停的鎂光燈微笑的。

于是他拚命工作,拚命更上一層樓,他總想著,要做點什麼來挽回她的心。

「媽媽沒有那麼膽小。」

「我知道,她很勇敢。」就是太勇敢,勇敢到離開他也能活得很好。

偶爾,他希望她是柔弱無助的女人,最好像大嫂賀惜今那樣,每次離家出走,目的只有一個——娘家。大嫂讓大哥省下很多征信社費用。

「爸爸,昨天你在報紙上。」漢漢說。

還不是那回事,某某女星和他互有好感,某某女星是他不肯公開的情人……不懂,見了人就該微笑,這是老媽從小就對他們兄弟認真訓練的基本禮貌,怎麼別人的微笑沒事,他的微笑卻老被解讀成「有意思」、「眉目傳情」?

他痛恨自己的桃花。「媽媽看見了嗎?」

「有。」漢漢放下筆。

詠慧阿姨說,好男人只能一次喜歡一個女人。可是除了媽媽,爸爸又喜歡那麼多女生,所以是爸爸不夠好,媽媽才決定不要他?

「媽媽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沒有生氣、沒有扔報紙?」他追問。

「沒有,但是媽媽有嘆氣。」楚楚說。

只有嘆氣,是不是代表,她根本不介意他和誰在一起?

「我生氣。」漢漢接話。

他把報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而楚楚大字認得沒幾個,看不懂報紙在寫些什麼,他只好跟她解釋。楚楚就用彩色筆在那個女生臉上畫青春痘和胡須,還把她剪下來、貼在軟木塞上,讓詠慧阿姨射飛鏢。

「對不起。」

「媽媽說,只要你是蔣,這種事就會層出不窮,叫我不必在意。」

所以她也不在意?這不是好事,她越雲淡風輕,他的勝算越少。

心腸壞,他希望她生氣、希望她歇斯底里,最好把報紙扯得稀巴爛,再多罵他幾句混蛋……

可是,她什麼都不做,只淡淡告訴兒子,不必在意。

桃花眉皺掉了,桃花嘴扁了,好好的桃花被捏得亂七八糟。「什麼叫做‘只要你是蔣,這種事就會層出不窮’?」他下意識的問出口。

「我只有五歲,不是二十五歲,你可以再問我更深奧一點的問題。」

漢漢的冷笑很欠扁,雖然他遺傳到自己滿身滿臉的桃花。

不可愛,要嘛就幼稚一點,和楚楚一樣,活在天真無邪的五歲,要嘛就成熟一點,可以和他這個三十幾歲的老男人,好好地討論他媽的愛情觀。偏偏他的心智年齡,卡在不上不下的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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