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珍兒到杭州散散心。」皇甫衛簡單地回道。
許如蝶一雙眼從頭到尾都只有看到皇甫衛,听他這麼一提,才發現他對面還坐著一名女子。
描繪細致的柳眉微微一挑。珍兒?會是皇甫珍嗎?她不著痕跡地打量對方,紅女敕唇瓣微微地彎起一抹得意的笑。哼!听聞皇甫衛與妻子感情不睦,兩人怎麼會一起出現在杭州?
「原來這位便是皇甫夫人啊!怎麼……一身輕便的打扮呢?讓人瞧了還以為是皇甫大哥的丫鬟呢。」
話里藏針,刺得人不舒服極了,皇甫珍不知該接什麼。這人跟她有仇嗎?怎麼一開口就是連貶帶損?皇甫衛該不會也這麼認為吧?
其實,許如蝶算起來的確是跟皇甫珍有仇,她是杭州富戶許大財的女兒,兩家不管在生意還是交情上都頗有往來,一開始,皇甫家本來打算與許家訂親的,只是不巧許如蝶還在守三年孝喪,沒想到,在孝喪到期前半年,忽然殺出了個程咬金,跑出皇甫珍來挾恩要嫁,所以皇甫家跟許家這門親事才無疾而終。
許如蝶早就傾心于皇甫衛,也一直以為自己會成為他的妻子,不料一樁姻緣就這麼被破壞掉了,她連進皇甫家做妾都不可能,這要她怎麼不氣?
「讓你見笑了,珍兒隨性,喜歡穿些輕便的衣裳。多謝許姑娘的提點,回頭我就讓她換上。」皇甫衛也听得出她話里的意思,偏頭對皇甫珍淡淡一笑,模模她有些低落的臉龐。
「隨性?」許如蝶故作訝異地掩嘴,然後輕輕一笑,「皇甫大哥真是愛說笑,只要去過京城跟洛陽的人都知道,皇甫夫人一向喜歡打扮得華麗富貴。」
提到了以前,皇甫珍更沒話說了,她可以確定這位許姑娘真的很討厭她!
對于以前那位皇甫珍的作為,她也是無奈至極,因此人家對她的譏笑,她也不知該怎麼反駁,總不能說「我是借尸還魂的,不關我的事」吧?
皇甫衛劍眉輕攏,瞟向皇甫珍顯得無奈的神情,心里一疼,「許姑娘,我不知你從何听來的流言蜚語,珍兒……不是這樣的人。」至少,他身邊的這一個,不是這樣的皇甫珍。
憐惜的目光輕輕地落在她身上,見到了許如蝶精致的妝扮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太疏忽她了?以為心里認定了那就夠,可沒有呵護、沒有疼惜,又怎麼讓她傾心于他?
想起她從在皇甫山莊醒來到現在,已不知為「原來的」皇甫珍承擔了多少不屬于她的責備,他心里就十分不舍。
皇甫衛在這一瞬間了解了自己的心意,他不光只是要一個單純的妻子,還想要一個傾心于他的妻子,而他……更似乎早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先對她動了心。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你。」深遂的黑眸閃過一絲愧疚,厚實溫暖的大手跟著緊緊握住她柔女敕的掌心。
皇甫珍怔愣了一下,一股熱氣驀地襲上眼里,令她眼前起了霧氣,紅唇輕顫。他的一句話,平撫了她一顆受傷的心,同時她也看見了他眼底的憐惜。
皇甫衛抬手撫上她的臉,拇指在她頰畔親昵地摩娑,不著痕跡地抹去她眼角落下的淚珠。
皇甫珍感動地回視著他,終有一刻感到兩人的心是如此靠近,心里突然覺得,或許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孤單。
站在一旁的許如蝶見他們兩人好像已經忘記她的存在,又看到皇甫衛對妻子並沒有傳言中的冷漠,整個人彷佛如遭雷擊,一直以來,她都暗自慶幸皇甫家傳來家門不安寧的消息,可現在親眼看見皇甫衛這麼疼愛皇甫珍的模樣,她胸口的怒氣翻騰不已,恨得咬牙切齒!
「皇甫大哥!」她強忍怒意,揚高聲音喊了一句。
略微刺耳的女聲把兩人的神智拉回來,皇甫珍臉一紅,羞怯地撇開臉。皇甫衛卻是一笑,仍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始終不放。
「如蝶,你在做什麼?還不過來?」方才與許如蝶一同上來的姑娘也走了過來,好奇地打量眼前這兩人。
許如蝶勉強露出笑容,親昵地勾起女子的臂膀,「大嫂,我向你介紹,這位是皇甫家的大少爺,皇甫衛,旁邊那位是皇甫夫人。」
被她稱為大嫂的女子先是錯愕地看著兩人交迭的手臂,一听到她介紹的人物,又訝異地瞪圓了眸子,「原來是皇甫公子跟夫人……」難怪小泵的臉色變得這麼難看了。
一看到大嫂過來,許如蝶心里頓時冒出一個主意,「大嫂,皇甫大哥跟夫人難得到杭州游玩,我們兩家又是世交,于情于理咱們都應該盡點地主之誼,幫他們接風洗塵不是嗎?」
林以楓模不著小泵心里打什麼主意,但想想她說的也對,便開口邀約道︰「既然如此,還請兩位務必到敝府一敘,相公常和奴家提及皇甫公子,若是知道你來,相公一定很高興的。」
許如蝶嘴角滿意地彎起笑弧,斜睨一眼望著街道眼神落寞的皇甫珍,眼里閃過一抹邪惡的算計。
皇甫衛本來不想多做打擾,只是面對林以楓的熱情邀約,他話也不好說絕,只好應允了下來。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皇甫珍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總覺得許姑娘對她一直抱持著敵意,況且對方眼里對皇甫衛的愛慕之情,只怕路上只要不是瞎子的人都能感受到。
「怎麼了?」皇甫衛敏感地察覺她的不開心。
她猶豫了一下才問︰「那位許姑娘……」呃,她可沒有吃醋喔,她只是想問清楚而已,誰讓那許姑娘對她的態度這麼差!
他唇畔噙著笑意,目光泛柔,捏捏掌中的柔荑輕聲回道︰「許姑娘的父執輩與我皇甫家有世代的交情,生意上也有往來,僅是如此而已。」
他的解釋就像支針,戳破了她的心思,她羞窘地抿緊唇,臉頰上的紅暈持續加深,就是不肯開口。
他很喜歡她這麼羞澀的模樣,可愛也令他心動。「走吧。」牽起她的手,他知道自己該如何真正地去做了。
「去哪?」
他回她一抹自信的笑,「跟我走就是了。」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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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絲竹樂聲響起,歌女清脆低柔的嗓音輕唱著曲子,幾名身段玲瓏的女子手持瓖飾白羽的扇子,正輕盈柔媚地隨著歌聲起舞。
「呵呵呵……偷偷來杭州玩也不通知我一聲,真是不夠意思啊!」爽朗的笑聲在樂聲里特別的突出。
廳堂里,一名俊雅的男子笑聲極為豪邁,拳頭往皇甫衛肩膀上一捶,一臉戲謔的笑,他正是許大財的長子,許安之。
由于許大財跟妻子一同出游去了,所以這趟接風宴當然就由許安之來負責,更何況他與皇甫衛本來就是好友。
皇甫衛平日都是穿著漢服勁衫,今日難得換上了一套長袍馬掛,寬襟長袖、短背藍掛,腰間垂著一塊碧綠的玉佩。配上他劍眉星眸的長相,英挺俊朗的模樣引得那些跳舞的歌女都為他臉紅心跳。
坐在他身邊的皇甫珍,今日也換下了青衫漢裙,一身白色直領長袍垂至腳踝,外頭套著一件錦藍色滾邊的坎肩,腳底踩著花盆鞋,兩條長辮也扎成了一個簡單的旗頭,兩綹白銀流蘇垂掛,隨著她一舉一動而擺出耀眼的光芒。她黛眉輕描、朱紅絳唇,原木清秀的姿色這麼一妝點,頓時也成了個小美人。
俗話說得好,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皇甫珍現在很確實的了解到這一點了,當她從黃澄澄的銅鏡里看到自己原來也能這麼美的時候,除了驚嘆之外還很佩服。她這一身行頭,可都是皇甫衛下午帶她去買的,每一樣都價值不菲,那付出來的銀票數目,看得她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