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沒出息 第19頁

早上才合了糖的,怎麼口齒里全是苦澀?昨夜的溫存還留在身上,怎地今日秋風掃,掃得滿身涼?

她在發抖,止不住地抖著,運了氣、練上功,還是抖個不停,天翻地覆的苦楚一下子道開,攪得她分不清天地。

他要嬰公主,他要嬰公主了呀……

避家不回頭還好,一轉身,竟發現最受寵的暖兒姑娘就站在樹後面。

這可怎麼辦才好,相爺說要瞞著暖兒姑娘的。

他抓抓頭皮,這下子,走向前不對,不走向前也不對。

項暖兒也明白自己應該笑笑緩和一下氣氛的,可她笑不出來,于是她和總管大人就這樣僵在原地,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到最後,還是總管硬著頭皮靠近。

第7章(2)

「暖兒姑娘好。」他尷尬笑著。

她點頭,扯了嘴角,笑不成形。

「剛剛下人們議論的事,您不要放在心上。」

放心上?胡扯什麼,她有什麼資格放上心,該擔心的是後園的三位夫人,干她底事。她不過是個妾身未明啊。

「相爺擔心您」

「我沒事。」才落下話,她轉身就走。

沒事,她的確沒事呀!相爺娶公主,三百年前就听過的事,有什麼好傷心的。

娶回公主,更上一層,從此皇親國戚,一路飛黃騰達,好得很,怎不大聲嚷嚷,嚷得人盡皆知,讓她也來為他恭賀、沾沾喜氣?

她會說很多好听的詞,琴瑟和嗚怎樣?百年好合怎樣?還是念念詩詞呀,她也挺在行的……

終于,項暖兒成功了,嘴角成功地往上揚。

真好,她笑出來了呢!這才對嘛,人逢喜事精神爽,主人家要辦喜事,她這個客人自然該同歡同慶。

可她只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往上揚,卻沒注意到淚水往下瓤,一點一滴一串……

那些數不清楚的傷心呵,串成珠簾月兌瘤而出。

她沒注意到自己迷了路,沒注意到自己跨進後園,只是走啊走,以為走得夠遠,那扭著、扯著的胸口,就不會疼得那樣厲害。

算什麼呢……那些夜夜貪歡的夜晚?算什麼呢……那些甜言蜜語的清晨?算什麼呢……她無聊的心情轉折?

她不是清楚得很嗎?女人之于他,不過是受豢養的寵物,喜歡的時候多疼兩下,不愛的時候,連看也懶。

蠢,後園里那三位嬌貴無比的夫人還不足以當她的借鏡嗎?

蠢,他早說過,她不過是個玩具,了不起是個特殊一點、有趣幾分的玩具,她居然笨到去在乎他的心。

全是她的錯。

她太自負,以為自己很行,以為堅持不當寵物,他就不會視她為寵物,問題是,不管她怎樣,他都當她是寵物。

人人都說他對她偏寵,可那又如何,總有膩了的時候。大家都說相爺對她特殊,那又如何,今朝新人明日淚啊!

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辭了吧,這顆心,辭了吧,他不承接的風情……

「瞧,是誰呢,原來是暖兒姑娘。」鳳夫人的聲音傳來,她偏頭,看見三個夫人聚在涼亭里面品茗賞花。

「暖兒姑娘怎會到後園來?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蕊夫人怯憐憐的說。

相爺下令了呀,她們不行到前面打擾暖兒姑娘。

別夫人咯咯輕笑。「難不成,暖兒姑娘也和我們一樣被打入冷宮了?」

「就算現在沒被打入冷宮,也快了吧?七公主再不久就要嫁進門,听說人家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呢。」

鳳夫人開心極了,好不容易一場痛快自己送上門,她不樂和樂和,怎對得起自己?

「不如,暖兒姑娘和我們一起,討論如何討七公主歡心吧?」桂夫人笑說。

項暖兒只是靜靜看著她們。如果她也被豢養了,早晚有一天,她會變得和她們一樣可悲。

搖頭苦笑,她緩緩前行。

走多久?不知道,這相爺府太大,大得她迷路,也迷心。

不知怎麼走的,最後她走進一片竹林,竹林里有幢老舊竹屋,風飄飄吹過,竹門咖咖呀呀開開關關,幾葉枯黃竹葉落在腳邊。

那日,他帶她往哪里去?不記得了,只記得那里也有一大片竹林。那時他隨手童起幾葉竹片,編編折折,擺弄出一艘小船。

她托著船,笑說︰「只恐雙溪炸艦舟,載不動,許多愁。」

他回她,「哪來這麼多愁,看見小船,你該聯想到——『船動湖光艷濫秋,貪看年少信船流,無端隔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

這是他們最大的不同,同樣的小船,她想到物是人非事事休,而他則聯想到少男少女的甜蜜愛情。

男人,向來是這樣的,只貪求愛情里面的甜蜜,不嘗苦楚,當愛情澀了、淡了、失味了,便折下新枝,擷取另一季芬芳。

難怪都說不如歸去,只是呵,一縷芳魂,何處是他鄉?走進竹屋,滿是蛛網灰塵,她也不覺得髒,坐了下來。

這里,多久沒人來過了。綠色的竹子染了霜華,枯搞的土黃色道盡淒涼。靜靜地,項暖兒待在屋里,回想前塵往事。

她發現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以為自己不同于人,以為自己掌握了人生,到頭來才猛然發覺,終究是命運掌握了她。

她憑什麼高傲,憑什麼批評別人被豢養?她哪里不同啊,不也是提供男人快樂的物品?

倏地大笑,她笑得淚水撲教落地。裝什麼清高,演什麼驕傲,她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押妓,哪來的資格嘲笑天下女子無知貧乏?

拋了道德、名節,她終是掙不月兌枷鎖啊!

走了吧,留下來又如何?難道還能等待一場注定成空的夢?他終究不會對她專心。

斷了吧,牽牽扯扯又如何,難不成還盼著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終究是東風惡,歡情薄,錯錯錯……全盤皆錯呀!

她項暖兒不當蠟燭,不願心成灰、淚水竭,也不當春蠶,吐盡情絲才曉得,愛情,即便付出生命也留不住。

是啊,該走的,從此不寫情詩不填詞,不理寂寞不相思。

「小姐,你去了哪里?相爺四處找你呢」香荷匆匆向前,滿目憂愁,心底忐忑不安。

知道管家泄密,相爺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命人四處尋找小姐,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就是找不看。

項暖兒一臉木然的想。何必費工夫尋她?他不是要迎親了嗎?娶公主可是大事,府里上下都要忙壞的,干麼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女人身上。

冷笑,她嘲笑自己。

「香荷,你想一輩子待在這里嗎?」她平靜的問。

「除了這里,還能去哪里?」離開這里,她還能做什麼,都是為奴為脾,跟著相爺至少安穩。

項暖兒點頭。她不勉強香荷,不勉強自己,更不會勉強那位新附馬,人心,最難的就是勉強。

「好,我要走了,你好好過日子吧。」解下腰間環佩贈予香荷,主僕一場,她沒什麼東西好給。

「你要走去哪里?」

一聲嚴厲的怒斤破空而來,項暖兒轉頭,對上上官天羽灼熱的視線。

她聳肩。天涯海角,總有她項暖兒去得了的地方。

「說,你想去哪里」

他施展輕功,飛掠到她面前,捏住她的手臂。

他心急如焚,忘記控制力道,沒注意自己在她臂上留下青涼,而她,也不喊痛,不示弱。

他氣,氣她的失蹤讓他跟著失了心,他恨,恨她影響了自己,太甚。

明明提醒又提醒,不該讓女人改變自己的,也說過千百次女人如衣服,今日新、明日舊,新新舊舊不戀棧。

他知道女人的話不可信,她們要錢、要名,至于恩情,假的,歡愛,假的,不會在誰身上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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