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徹笑了笑,淡淡地說了一句︰「鐘醫生,也許我受傷是一件好事情。」
鐘無依搖頭,回道︰「徐先生,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期盼自己受傷害。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因為受過傷害,所以更加珍惜所得到的和即將得到的。對不對?」
「也許吧。」鐘無依無意再談下去。
恰在此時,嚴子越開車過來,于是借機結束這個話題,「車來了。」
徐徹聰明地住嘴,淺淺一笑,「鐘醫生,謝謝你這麼多天的照料。改天請你吃飯可以嗎?」
「徐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不能和你去吃飯。我們醫院有規定,醫生不能讓病人請吃飯。」
嚴子越打開車門,頭探出來,喊道︰「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沒什麼。我說要請鐘醫生吃飯感謝她,可是她說醫院有規定不能去。」徐徹攤開兩只手,無奈道,「這醫院的規定真不近人情!」
「哦,我之前說你不近人情是我的錯,因為這不是你個人的問題,而是整間醫院的通病。」嚴子越接口,半開玩笑半揶揄道,「鐘無依,我向你道歉噢。」
鐘無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這個人,怎一個貧字了得!利落轉身,果斷邁步,「我要上班了。不送。」
「喂!」嚴子越拼命地摁喇叭,大聲喊道,「你停一下,我還有事情沒說完。不要走,我真的有事情。」
已經走出十來米遠的鐘無依頓住身形,側身,問︰「什麼事?」
「這個星期天,你應該不上班吧?」
「醫院里星期一和星期天沒有區別。」
嚴子越一臉失望,聲音立時降了八度。唉,讓這個工作狂請假,無異于天外飛仙,東邊的太陽從西邊出來!崩計希望不大,試試吧,「你請假行不行啊?」
「請假?」鐘無依雙眉微皺,「什麼事?很重要嗎?」
「重案組的同事為了慶祝徐徹出院,決定這個星期天去郊外野餐。我想邀請你一起去。行不行啊?」
「哦。」鐘無依雙手插進口袋,不置可否地說,「這個星期天輪到我休假。」
縱使之前有多少擔心失望,此刻也是一掃而光。嚴子越笑得開懷,周身熱血沸騰,像吃了興奮劑一般激動,「太好了。那星期天早上八點我去你家接你,可以嗎?」
「好。」這一聲答得干脆利落。
徐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兩個之前一見面就吵一如兩只斗氣公雞的冤家對頭,和平相處,甚至相約一起郊游。當然了,不是單獨,還有他這個應該是主角但卻不一定會享受主角待遇的可憐男人。
「越哥,你是不是喜歡鐘醫生?別忘了你可是有女朋友的。」車子駛出醫院,徐徹說出心里的擔憂,口氣嚴肅。
嚴子越顧不得自己正在開車,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後合,仿佛徐徹在說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徐徹鼓著雙眼看著嚴子越大笑,當下知道自己可能犯下嚴重錯誤。不會啊,他在心里想,越哥對鐘無依明明很在意啊。而且他們兩個四目相對的時候,眼楮里流露出的也是情侶之間你儂我儂的神采呀。他從來沒有見過越哥的女朋友,不知道也不清楚他和那個柔柔是一種怎樣的相處模式,所以無從比較。但是,單單看越哥和鐘無依,多少有些相互在意的意思呀。難道,他看錯了?
約莫笑了十分鐘,嚴子越總算忍住,騰出一只手按住徐徹的肩膀,「徐徹,記住,你是一個刑警,不是電影編劇。」
「做刑警也需要想象力!」徐徹不服氣地說。
「對,刑警也需要想象力,但你的想象力用錯了地方。」嚴子越又笑了,徐徹這個玩笑開得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我和無依之間只是朋友,現在剛剛向好朋友邁進,稍後呢,我們會成為更好的朋友。」
「可是你不能否認她吸引你。吸引是走向喜歡的第一個前提。」
「不是,我承認她很特別。正因為她與眾不同,我才要甘心道歉不惜工本成為她的朋友。」
徐徹仍不肯作罷,大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柔柔吸引你嗎?」
嚴子越愣住了,因為這是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他從未將柔柔與吸引力聯系起來。嚴家與沈家是世交,他與柔柔是青梅竹馬,長大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順理成章成為男女朋友。兩年前,柔柔大學畢業,心里想著去美國繼續升學深造。他支持她的決定,親自送她去美國。之後半個月打一次電話,每逢節日必寄禮物,就這樣風平浪靜過了兩年。
平淡,順利,理所當然。
爭吵,道歉,反反復復,從未出現在他與柔柔之間;吸引,喜歡,從未問起過自己。
這個問題就像一個無底洞,會不斷地引人深陷下去。嚴子越決定不再去想,迅速將之拋到腦後,玩笑道︰「照你的意思,吸引就是喜歡,你還吸引我呢,那我們不成同志啦?所以,吸引不是喜歡的必備條件。」
只是不知道這句話是為了堵住徐徹的嘴巴,還是阻擋住自己繼續思索,還是為自己的疑惑找一個借口。
「那你應該告訴鐘醫生你有女朋友,不能讓她誤會。」徐徹好心提醒道。為了嚴子越可以分辨清楚自己的心,為了鐘無依可以免受傷害。
「好。星期天我會告訴她。」嚴子越答應著,又加了一句,「多此一舉。我們只是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
鐘無依回到急診室,那三個像小孩子一樣的實習醫生湊上來,團團圍住她,七嘴八舌紛紛打趣。
「鐘醫生,嚴sir對你好好哦。」
「嚴sir不錯哦,儀表堂堂,一表人才。」
「嗯,玉樹臨風,灑月兌不羈,有才有能哦。」
「所以——」欣欣笑得賊兮兮,稍稍停頓,為的就是吊起大家的好奇心。但是,她這個關子賣的不是時候。
就在她巧笑倩兮,察看眾人臉色,等待最佳時機之刻,隋唐踱著方步悠哉悠哉走進急診室,清清嗓子,充分擺出身為領導的架勢︰「所以你們就可以在急診室聊天閑談置我這個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主任于不顧置病人生死于度外?」一口氣接上欣欣的話尾,喘口氣繼續說,「他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看看你們把他夸得好像天上有地上無的稀世珍寶!想你們主任我,平日里對你們疼愛有加照顧有加,怎麼也不見你們背地里夸我幾句?」
欣欣笑得諂媚,「隋主任,您不必介懷。您相貌賽潘安才能似主席,那麼高高在上,我們這等平凡人只能仰望,哪能隨便評說?」
「對。」曉清接上來,「我們對您的傾慕之心猶若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猶如隔世琴音綿延不絕!」
「此心此情蒼天可表。」余中恆又接了一句。
隋唐滿意地點點頭,氣勢與時俱增,指指鐘無依,「師妹,你呢?」
鐘無依才不理會他的一時興起呢,徑自查點藥品。
「算了,師妹,我知道你是愛在心口難開。」隋唐嘆口氣,拿出四張紅色請帖,一一分發,「我心明了,你們一直仰慕我,暗戀我。但是,現在,你們是時候停止你們的痴心妄想了。因為,我,隋唐,名草有主了!」
鐘無依打開請帖,驚問︰「師兄,你要結婚了?」
隋唐悲壯地點點頭,「是。師妹,不要難過,不要後悔,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麼巨大的打擊。為兄現在還是自由之身,還可以借一個寬闊的肩膀給你做療傷之用。你要好好把握,否則,過了星期六,為兄就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