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靈劍(十)江南會 第10頁

然而,蕭子靈一直到天黑,還是沒有合上眼。

躺在床上,看著床頂,心里不斷想著自己的師父,牢里的那些人,還有那個自稱是玄武兒子的男孩子。

他答應過他要幫他找他母妃的,可當他回去的時候,卻已經是找不到他了。

有著一種心煩意亂啊。

蕭子靈把頭蒙在了棉被里面。

算了,就當那個男孩子不曾存在過好了,自己只要記得找師父就行了。

今天找不到,明天王府里想必更加森嚴了……對了,也許自己還能問問牢里的那些人,有沒有見過自己的師父。

還是,直接找七師伯?照之前听華清江說的,七師伯的徒弟,應該也是有一個跟著不見了。

照理說,救出了前朝的忠臣義將,這種無論是誰都會稱贊是大俠行為的義舉,就算蕭子靈不奢望自己七師伯會贊美自己,至少也不會是這種冷冰冰的態度吧?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找到了自己的七師伯,卻是一如往常的嚴肅面容。

「人?什麼人?我沒見過。」

要不是先前才親耳听謝衛國講過,以沈雲開這種鎮定的口氣跟態度,蕭子靈只怕也很難去懷疑。

「我只是想問他們有沒有見過師父而已,師伯。」蕭子靈隱隱忍著。「我在玄華王府那兒找了很久,一無所獲。」

略略看了蕭子靈一眼,沈雲開只是緩緩說著。「你跟師弟一樣,都起了心病。師弟已經入土為安了,何必再找。」

「……那師伯的弟子為什麼少了一個?」蕭子靈努力忍著。

「我沒見到玉成。」

「……他去辦事,短時間不會回來。」

「去哪里辦事?」

「我不需要告訴你。」蕭子靈真的很想要發火了。

這麼樣的一個人,虧得憶情還受得了。

換作是他,早就要動起手來了!

「沒事的話你就先離開吧。」沈雲開說著。「今天我很忙。」

忙什麼!沈雲開真的很忙。

在蕭子靈冷眼相看之下,打從天亮起,多少訪客一一遞上了拜帖,多少訪客上府來見沈雲開。

避家就站在門外接過拜帖,客氣寒喧了幾句後,身旁的副管家就會送過一本冊子讓他過目。

上頭滿滿的人名來歷跟時刻,可看得蕭子靈心中暗自咋舌。

沒多久,管家就會溫和有禮地告訴使者來訪的時刻,或者是更加溫和有禮地道歉,說葉大俠近來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不曉得是不是讓華清江登門拜訪,再轉達給葉大俠?在葉府門口才晃上沒有多久,蕭子靈就已經看到了很多掌門、很多門主、很多教主,跟不少的寨主。

看著看著,正在發呆的時候,冷不防就給人從後頭攬住了脖子。

蕭子靈之所以沒有把那個人的脖子扭下來的原因,是因為那個人就是玄武。

「干嘛?」一大早就受了頓好氣,蕭子靈並沒有想對玄武客氣。

「我好高興……」玄武壓抑著聲音說著,身體甚至還有些微的顫抖。

「我真的好高興……」何只高興,我看他簡直就要樂瘋了。

沒有好氣地斜眼看了看玄武,蕭子靈才把玄武格了開。

蕭子靈退後了一步看他。

玄武眼下雖然有著淡淡的黑影,可是眼楮里卻是閃著興奮的光芒。

蕭子靈只依稀記得看過幾次這樣的光。

一次是在他即位的時候,一次是在自己認真地跟他說,自己一定會保護他的時候…………我是怎麼了?這麼久以前的蠢事怎麼還記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頭,蕭子靈連忙把眼楮轉到了旁邊去。

「高興的事還少得咧。等會兒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才叫高興吧。」

「啊?什麼事?」玄武連忙問著。

「……我找到你的孩子了,玄武。」轉回頭,蕭子靈神秘地低聲說著。

「……啊……喔……」本來看來滿懷期待的玄武,似乎是有些失望?

「你這什麼態度,你自己的孩子耶。」蕭子靈低聲責罵著。

「……不曉得,沒什麼感覺……來,靈兒,我們進府去,我得跟葉大俠報個喜訊。」拉著蕭子靈的手臂,玄武興奮地說著。

然而,听到還要回自己師伯那里,蕭子靈忙不迭地就是問了開。

「不用不用,你自己去就好。」

「……為什麼?」玄武疑惑地問著。

「你怎麼什麼事都要問呢,我就是不想去。」癟了癟嘴,蕭子靈別開了臉。

「我決定了,我要上街逛逛去,這兒這麼熱鬧,不看看就白來了。」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跟葉大俠說過,就跟你一起去。」玄武連忙說著。

「不用,我一個人慣了。」蕭子靈說著。

然而,說雖然是這麼說著的,蕭子靈還是覺得有些冷清。

走在街上,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就他身邊那一個圈子格外的安靜。

不過,很多時候,他是希望一個人待著的。

尤其是現在,想起了以前在宮里的日子,也想起了以前依賴著的、仰慕著的那張臉,心里實在不好受。

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就不用去考慮自己的神情會不會讓人看到了。

……都是那個笨蛋玄武,害他想起了那麼多的事情……蕭子靈一面走著,一面在心里生著悶氣。

只要一個契機,很多事情就會一直一直從腦海里浮了出來。

穿著皇袍的玄武,在皇宮里悠然走著的趙翰林,總是皺著眉頭的杜揚……還有那爽朗大笑的爹爹跟……渾身浴血的娘親。

「……靈兒……記住……雞犬不留!」一陣寒顫,蕭子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雞犬不留!」煙雨蒙蒙的天氣,從一大早,蕭子靈的心情就非常的不好。

他整整一個晚上,閉上眼楮卻是睡不著。

擔心著師父,想著爹娘,卻什麼辦法都沒有。

蕭子靈垂著頭走出房門,別院里的涼亭里卻已經坐著一個謝衛國。

只見他衣衫單薄,仿佛看著什麼,卻又仿佛沒有看著什麼,蕭子靈心里一跳,就是連忙走了上前。

謝衛國仿佛沒見到他似的,蕭子靈心里有些擔心,就是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衣衫上甚至還沾著點點的露珠,蕭子靈實在不曉得謝衛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坐在了這兒。

「師叔?」蕭子靈低聲喚著。

「我曉得你來了。」

雖然謝衛國的眼楮沒有看著他,卻是如此說著。

「你不用管我,就讓我一個人在這里靜靜。」

「怎麼了師叔?發生了什麼事?」

「一件很大的事,一件……」突然的,謝衛國捂住了自己的臉,竟然再也說不下去。

蕭子靈也呆了,他從未見過謝衛國如此。

「……你曉得嗎,莫言師兄也被牽連了。他本是……本是最不該遇到這些事情的人。他該待在山莊里,就與大師父一樣,沒有人可以去傷害他。可是……卻還是有個該死的……」

「……莫言師伯怎麼了?」蕭子靈也是著急地問著。

「我不曉得……」謝衛國低聲說著。

「沒有人能曉得,也沒有人能救他。」

是了,大莊主過世了,世上的大夫也少有人能比莫言師伯高明的了。

蕭子靈只是怔怔地看著謝衛國。

「蕭子靈,你不覺得嗎,這個武林充滿了嗜血的野獸。挑起爭端的,往往是有力量的人,可受傷的,卻總是那些不諳武學、本不屬于武林的人。」

「……這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只有強者可以生存。」蕭子靈只是低聲說著。

「這世界沒有善惡之分,只有強弱之別。」

「而造成這一切的,不就是我們自小所學的武功?」謝衛國看著蕭子靈的眼神,有著一絲讓人害怕的迷惘。「蕭子靈,你想過嗎,也許,武功本身就是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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