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家玩得很瘋,不知道是誰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你很生氣,說絕對不原諒那個人,因為你很喜歡那件襯衫。」
喔,這件事情他倒記得,因為他還蠻愛那件手工襯衫的,不知被哪個冒失鬼潑到紅酒,打壞那晚的心情。
「那是我做的,學校的作業。」華巧卉笑答,讓魏敬堯嚇了跳。
「是這件?十五六歲就做出這樣的成品?」他不敢相信地指著照片上自己,十年前的他身上穿著的那件白色襯衫,竟然是她的作品!
「夫人說你一起以為那是她從哪個設計師工作室買回來的。我念家政系,高一的時候,老師便建議我深造,建議我去念巴黎那間設計學校,我不覺得自己有設計的才能,也一起以為夫人是在安慰我、鼓勵我,直到那一天從你口中听見,我才真的相信,我大概真的有才能走服裝這一條路吧。」
「那也不算真正地夸獎你吧……」魏敬堯表面很平靜,其實內心驚叫不已,太意外了,想到不到竟然是在那種情況下夸她,那算夸嗎?
「但是鼓勵到我了。」華巧卉認定,那種真實的反應是最棒的贊美。「不知道為什麼,因為你一句話,我就覺得勇氣百倍,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有今天,敬堯,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你改變了我的人生。」
魏敬堯心情很復雜。
在這場車禍之前他們沒有交集,他出國前兩人明明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真正說話的次數不多,他根本不記得曾給她什麼好回憶,甚至斥責過要她離他遠一點,說她礙眼、但她卻……因為他當年一句無心的話,感激涕零。
「所以你才會一直陪著我嗎?」明明多年未見,但父母一通電話請托,她立刻飛奔而來,放下她努力多年的成果,陪他度過失憶後的茫然無措、「這麼容易放棄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機會,陪著一個失憶又行動不便的人,一待兩個月,除了恩情之外,沒有別的?」
最最不想從她口中听見,她順著他、哄著他,都是因為恩情。
「敬堯,你是個會讓人想親近的人,就算你脾氣不好,很難相處,但是想跟你做朋友,成為你友人圈中一分子的人,多得不勝枚舉。」華巧卉想她所說的大概就是校園中最拉風的那一群人,他們很會玩,而且會對人開惡劣的玩笑,做一些傷害別人的事情,但被他們傷害的人,還是會抱著想成為他們一分子的想法,示好接近。
而這群人中會有一個中心人物,必須得到這個人的認可,才能成為群體中的一分子,魏敬堯就是做這個決策的核心人物。
「我也是。」她不能否認,從以前到現在,都想成為他眼中特別的人,現在的她,正是他很特別、很重要的人,哪怕時間短暫。「可惜我一直都不是有趣的女生。」
魏敬堯記得華巧卉說自己不是有趣的女生時,臉上帶著微微苦澀的表情。
酒杯中的琥珀色反映出他的面色凝重,因為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栽得這麼慘,會因為愛情無所適從。
他被喜歡的人崇拜依賴,因為他一句無盡的話語立定志向,他滿心感動,因為她的崇拜而全身戰栗不已。
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過,比簽下數百萬的合約還要讓他覺得爽快,希望能這一輩子擁有……她的崇拜依賴。
但是,這能維持多久?
握著酒杯的手因為使勁而泛白,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隨手擺在吧台上,顧不得沒清理,他腳步倉促,走向主臥房——她不在這里。
腳步一旋,他往小廊反方向走,來到屋中唯一的一間客房。
輕輕一推,門便被他打開了。
華巧卉,她就在這里,安然睡在客房床上。
魏敬堯無聲走進客房,輕輕落坐在床沿,看著她熟睡的臉龐,不自覺地,原本凝重的表情轉為溫柔。
「真是單純的……笨蛋,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就算是我,也不應該這麼信任。」伸指撫上她的小臉,心情五味雜陳。
應該要為對他無防備而開心才是,她跟一個男人同住,卻沒有想到睡了要將房門上鎖,就這麼信任他不會亂來。
可都兩個月了,他每天都亂來,她怎麼還學不乖呢?這麼單純地為一個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一句話,牽念多年。
「這麼笨,我可要好好看著你,不被別人騙走才行。」
連人帶被,將熟睡的她抱出客房,走向自己的房間,將她擺放在他床上,他動作輕巧,因為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無論他如何纏著她、硬件要她跟自己同睡一張床,她總會在他睡著後回到客房,接著他就會醒來,再把她抓回來,每一天皆是如此。
快速月兌上的衣物,躺在她身邊,趁她睡熟,四肢如八爪章魚般纏上她,如此纏抱不夠,再親吻她緊閉的唇。
「我想了一晚,想到失眠。」魏敬堯捧著她的臉,一吻再吻,將她吻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
「敬堯……」華巧卉仍睡意不減,對于豆腐被吃光一事感到很習慣了。「你做噩夢啦?乖,那只是夢而已……」話還沒說完,又閉上眼楮睡著了,看來真的很困。
魏敬堯不禁失笑,任憑她在懷中睡熟,但是細碎的吻仍未停,一個接一個,落在她額上、臉上。
「我怎麼這麼喜歡你?喜歡到沒抱著你、吻著你,不得好眠?」忍不住伸指輕點她略圓的臉頰,笑出聲來。「在我身邊也睡得這麼香甜……唔,因為我無心的一句話立定志向,巧卉,你應該很愛我吧?」
可無論他怎麼追問,她就是不回答,想想,清醒時她都避開他的視線了,何苦為難一個在他懷中睡死的女人?
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決定了,要把她留在身邊,留住她所有的信賴崇拜。
第7章(1)
匈牙利圓舞曲的和弦音,被掩沒在嘈雜的人聲中。
但華巧卉的耳朵像是裝了雷達,可以偵測到手機鈴聲的頻率,她立刻對正在說話的設計師抱歉地笑笑,沖向自己的包拿出手機,打開後很慶幸只是短信。
她慎重地閱讀信息,不用說,會時時用電話、簡訊查勤的人,當然是魏敬堯嘍。
近來他對她似乎是放心了,不會硬要她待在他公司里無所事事地陪著他,她可以自由地接外快,到服裝公司打工賺點零用錢,他不會堅持跟著她,擾亂她的工作,大概是因為,他也有工作要忙吧?
「男朋友?」資深設計師好笑地走來詢問。
華巧卉驚慌地將手機合上,忙不迭搖頭。「不,不是。」
但設計師那種曖昧的笑法,擺明了不相信她說的話。
是啊,難怪別人不相信,她對待魏敬堯的方式,就跟對待男朋友沒有兩樣吧,听到手機鈴聲就放下手邊的工作,就算沒接到也一定會回電讓他放心,一結束工作便匆匆離開,趕著去見他,討論晚餐要吃什麼,就像是剛談戀愛的小女人。
「Natasha,我知道你在Raphacel會有更好的發展,你有才華,大膽、創新,Raphael也願意等你,但你現在在這里,似乎有久待的打算。」設計師微笑對她說,華巧卉對這種對話太熟悉了,這是挖角的序曲。
「雖然不比你在Raphael的待遇,不過我有自信,在這里就我肯給你最大方便。」設計師笑著說,將一只信封塞進她手中。
她知道,這不是自己這幾天在工作室幫忙的薪資,而是設計師開給她的工作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