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靈劍(五)烽火 第1頁

第二十一章毒娘子

丐幫真的走了。盡避他們的幫主南下而去,丐幫一行人卻逕往北上。

蕭子靈擔心著自己的師叔,拉著唐憶情就是駕著馬車,連忙循著謝衛國經過的路追去。

一路奔馳著,越過了草原以及矮矮的丘陵。經過了幾座莊園,那裊裊炊煙映著夕陽,有種寧靜的美感。

蕭子靈緊捏著韁繩,直視著前方,而唐憶情卻是靜靜地看著身旁那飛逝而過的景色。

靜靜的,自從古良被帶走了之後,就常有的寂靜。

靜靜的,彷佛是在想些什麼事情,然後,偶爾的,靜靜地淌著淚。

蕭子靈本來沒有注意到。然而,是到了夜已然極深,見不了眼前路時,蕭子靈才發現了。

馬車不得不停下,因為馬已然累極。

而就在那皎潔的月色下,馬車旁的溪水,映著唐憶情不發一語的,哀傷的面容。

蕭子靈靜默了一會兒,才也扔下了韁繩,抱著頭喊著。

「混帳!」蕭子靈從那緊咬的牙關間擠出了話語。「混帳!」

那有些嘶啞的語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著,驚醒了大片早已安歇的飛禽。

在那一大片的振翅聲中,蕭子靈緩緩地抬起了頭來。因為,唐憶情正以著一種無奈的眼神看著他。

「看來,我真的還不了了。」

「……沒錯,你完了,利上加利,古良不會忘記的。」蕭子靈輕輕捶了唐憶情的肩膀一下,泛起了一抹苦笑。「就好像是我……欠了他三千兩結果還讓他討了一千兩的利息,真是個錢……早知道……」語聲到了後頭,已然有些哽咽。

「……古長老知道的。」唐憶情輕聲說著。「古長老這麼聰明,他一定早就知道的。」

「……我忘了跟他說聲謝謝。」蕭子靈悶著頭說著。

那,欠了他一條命的我,又該如何呢?

唐憶情輕輕嘆了一口氣,望向了遠方的星辰。

謝幫主一去不復返,只曉得是送古長老回蝴蝶山莊救命。

然而,來得及嗎?

謝幫主顫著抖的手與唇,以及彷佛只是靜靜睡去一般的古長老,讓自己的心微微震動著。

迸長老福報必定不淺,就如同那人一般,才能在臨死之時,有著如此安寧的面容。

這一夜,微涼的晚風輕送,兩人各懷心事。躲進車廂中,擁著薄被,靠著包袱沉沉睡去。

只有那遠處的,不屬于這夜的清脆叮鈴聲,輕輕地,隨著晚風響著。

叮鈴鈴、叮鈴鈴……

熾烈的陽光烤得唐憶情有些昏沉沉。一邊趕著馬車,一邊迎著那悶熱的風,唐憶情不自覺地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以及,很久很久之前,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

蕭子靈還在車廂後頭睡得很熟,根本就無畏于那嚇人的熱度。

唐憶情則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有些傷感,又有一些無奈。

本該死去的自己,就算活了下來,接下來又能去哪兒呢?

以天下之大,卻無自己想去、能落腳的地方。若非走投無路,他實是不願再回唐門。哪里只有一間他能容身的屋子,卻沒有一個他能笑著跟他說話的人。

沒有……連一個也沒有……唐憶情忍不住苦笑著。倒不如找個閑雲野鶴的地方,闢塊地,種些水果蔬菜養活自己。

是了,就這樣吧,一個人生活著,雖然寂寞,卻再也不會受傷了……

等他結束這一切,還清了古長老的債以後,就這樣吧……

可是,對于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他要怎麼還他的債。

突然間,一陣的發昏,唐憶情連忙抓緊了身旁的座椅才沒有就這樣跌下馬車。

怎麼了,讓太陽曬得昏頭了?

唐憶情連忙把馬車停在了樹蔭下,重重喘著氣。

可不是,這頭昏得厲害,胸口也發緊。眼前閃著飄移的白色光芒,比此時的陽光還要熾烈。

雖說趕時間,然而他可也不想就這樣趕車趕到自己栽下車去。還是休息一下的好。

唐憶情有點蹣跚地爬進了車廂,正想在蕭子靈的身旁躺下來休息。然而,一見到蕭子靈的臉,唐憶情那本來還有些渾沌的腦子登時就醒了一大半。

蕭子靈的嘴唇都發黑了。

「子靈?」

唐憶情伸出了手,戰戰兢兢去模那脈搏……還活著……唐憶情登時松了口氣。

「子靈?子靈?」唐憶情叫著、搖著。然而,蕭子靈還是沒有反應。

唇色發黑,不是窒息的話,又會是什麼?

中毒?

可是,這荒郊野外,又有誰會來下……

乾糧……

唐憶情連忙把車廂角落還剩下的一大包硬面餅翻了出來。

蕭子靈不肯再受丐幫的恩惠,兩人又趕著要去追謝衛國。所以,蕭子靈跟他是分頭兩路去采購。蕭子靈買路上吃的乾糧飲水跟點心,他則是去雇馬車。

正在唐憶情一邊顫著手,一邊仔細地聞著、舌忝著硬面餅時,一聲清脆的、不過卻是讓他從心底發出寒意的嬌笑,從車外響了起。

「憶情師弟?你在里面嗎?」有如鈴聲般清脆的聲音,然而……他卻是知道……

狠狠咬了下手指,唐憶情把鮮血淋灕的手指伸進了蕭子靈的嘴里。于是,那鮮血染上了蕭子靈的唇,反倒讓那張蒼白的臉上,突兀地染上了一抹妖艷的紅。

唐門人,自小浸婬在劇毒之中,嘗遍了百草,體內也留著抗毒的寶血。

盡避根治不了,但希望多少能撐一些時候……

唐憶情有些著急地撫著蕭子靈汗濕的黑發。

「憶情師弟?你不出來的話,我就要進去找你羅?」好溫柔的聲音,可是,唐憶情卻是神色驚慌地咬著唇。

怎麼辦……怎麼辦……

「憶情師弟?」

唐憶情從布簾後鑽了出來,而一個女子正趴伏在不遠處的樹上,帶著充滿了興趣的眼神看著他。

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女子,露出了一大片的酥胸。頸上帶著幾大串五顏六色的琉璃,從樹上垂了下來,迎著熱風,清脆而悅耳的聲音在唐憶情的耳里,卻彷佛是世上最為可怕的聲音。

一見到果然是她,唐憶情的臉色整個都白了。

可怕的六師姊,自小就折磨他到大的六師姊。

「我可愛的小師弟,原來你還活著啊。你說,怎麼賠我,我可是哭了好幾個月,眼楮都腫了呢……」女子踢著腳,笑得一副天真爛漫,腳上的金鈴也清脆地響著。「怎麼了,不請我進去坐坐?我們好久沒見面,也該好好『聊聊』了,你說對不對?」

「……你下的是什麼毒?」唐憶情的聲音有點乾澀。

「唔,還沒取名字呢。」女子歪著頭思索著,似乎還帶著些稚女敕的嬌氣。「沒辦法啊,我還沒在人身上用過呢,就連藥性也還不曉得,怎麼取名。你說呢?感覺怎麼樣?」

唐憶情默默贊嘆著自己的幸運。這熱人的天氣,讓他的食欲大大降低,相較于蕭子靈的大快朵頤,他只咬了一小口面餅。

「只是覺得有些昏眩。」唐憶情嘗試冷靜地說著。

「這樣而已?」女子似乎有些惋惜。「唔……不過,你可能不太準,里頭的那位呢?死了沒?」

「他只是睡著了。」唐憶情說著。「我怕驚醒他,也沒再看些什麼。」

「喔?真的?沒騙我?」女子眯起了眼。

「……不信的話,可以進來瞧瞧。」唐憶情說著。

「……我還以為你們的感情不錯。」女子依舊是笑著。「一路把你背下華山的恩情可大的呢,你是這種恩將仇報的人?」

「……要不是他們,我用得著眼巴巴上華山捱上那一劍嗎?」唐憶情不自覺得撫上了胸。又在犯疼了,偏偏就在這時候……

「……唔,那我就暫且相信你吧……」打了個哈欠,女子慵懶地說著。「只是……憶情師弟,識時務的,招子可要放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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