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來臨 第18頁

「張來福,妳這是在向我撒嬌嗎?」發現她的另一面,謝木棟覺得很新奇,也許是知道了她真正的身分後,兩人的相處模式有了些許改變。

從前他是用對待一個敵人兼親人的感覺來面對她,而現在,他完全是以一個男人對待自己喜歡的女人的態度來面對她。

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會自然地發現自己以前從未注意到,她那女性化的一面。

比如,她其實眼楮不太好,有時候會瞇著眼楮看人,有時候又會故意將眼楮瞪得很大。

怕熱又怕冷,只有在春秋兩季才會露出舒服的表情。

喜歡漂亮的東西,但是舍不得花錢買,一年四季都只穿著僕人服。

特別怕吃藥,每一次要喝藥時都會鬼叫一番。

嘴巴特別厲害,他總是說不過她。

小氣、愛撒嬌、一張利嘴讓人難以招架,這些就是張來福的特點。仔細想一想,她到底有哪一點稱得上可愛、討人喜歡呢?

他一點也想不出,什麼三從四德、三貞九烈之類的規範,她根本就不屑一顧。

他還記得在華龍書院讀書時,夫子講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立刻站起來反駁說︰「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如果一個男人與兩個女人走在一起,這兩個女人中就有一個會是這個男人的師傅。女子如果是小人,那這個男子又怎麼會讓一個小人做自己的師傅?聖賢講話為什麼會自相矛盾呢?」听了她似是而非的理論,夫子當場氣得罰她站在門外,不準進門听課。

印象中的張來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想盡辦法開月兌,唯獨那一次,她就是堅持己見。

後來自己的親妹妹也做過類似的事,讓夫子差點在課堂上氣得吐血。現在想想,自己真是蠢笨,為什麼就沒想過,那時候一臉倔強站起來反駁夫子的,其實就是一個女孩子?

「妳好好休息吧,賽茶會的事就交給我了。」

「可是從前都是我……」還沒有說出口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吻堵住了。

軟軟的、燙燙的唇緊貼著她的,越來越熱的體溫讓她的腦袋幾乎停止了運作,這個吻和上次的不同,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熾熱且急切的索求,讓她幾乎無法招架。

餅了很久,她才感覺到他勉強地離開了她,兩人激烈的心跳才得以稍稍平復。

「張來福。」謝木棟捧著她的臉,「在妳跳到河里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也要死去了一般。我去救妳的時候,心里想著,就算是個男人又怎麼樣?我敢在眾人面前大聲說,我喜歡張來福。」

她低下頭,安靜地倚在他懷中,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听到這番話的時候,心中溢滿了酸楚的感覺。

人在太高興的時候,會感到不知所措,她想起曾經在書中讀過的這句話,覺得頗有道理。

「大少爺,老爺在催你了,連表小姐也來了。」

現實如同洪水一樣撞進了這兩人之間。

聞言,謝木棟的心思全都涌向賽茶會的事,但是張來福的注意力卻是集中在「表小姐」這三個字上。

表小姐啊,謝木棟的表妹,正為著能夠親上加親而努力著,因為她家也是開茶莊的,所以在每年賽茶會時都會借故來謝府小住。

其實張來福也很熟悉她,正因為熟悉,所以不得不把這位羅曼史小說中典型的女配角,擺到討厭的情敵位置上。

不過,她露出一個超級自信的微笑,這對于她來說下過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罷了。

表小姐,妳就等著接招吧!

賽茶會是泉州一年一度例行的活動,各家茶莊擺出自家的新茶,再請專家來品評。

這本來只是民間類似節慶的活動,不但是茶莊推銷新茶的好時機,也是各地茶商來此選焙新茶的博覽會。

其實這種活動自唐朝開始,宋朝盛行于民間,那個時候稱為斗茶,亦稱之為茗戰。本來是件極其風雅之事,席間文人墨客,清談啜飲,也是人間一大樂事,可是由于今年要從泉州甄選出進貢給皇宮的貢茶,朝廷還特地派了禮部陳大人來監祭此事,泉州這場賽茶會不免帶有劍拔弩張的競爭意味。

于是城里所有茶莊皆使出渾身解數來爭取北茶頭餃,以聞香、看色、品味三個部分作為評比考量。

賽茶會一般都訂在清明過後不久,讓各家茶莊有時間將清明前後采摘的茶葉烘干炒制成成品。

新茶采摘之後,根據各地風土、茶葉特性不同,用蒸之、搗之、拍之、焙之、封之等各種辦法來制做成茶。

到了明代,炒青制茶法盛行,更有烘、曬等各式各樣的制茶法,所制茶葉口味多樣化,不但飲茶之風無比繁盛,甚至還遠銷至歐洲。

最極品的茶只能用當天清晨陽光未出時,沾著露水采下來的女敕尖所制,這樣的茶葉在開水沖泡過後,色綠香高,味道鮮醇,芽葉完整。

只是各家制茶方法與茶葉都有些微不同,誰家的茶葉才擔得起極品一詞,能送入皇宮做為貢茶,便是各家茶莊爭奪所在了。

「大表哥。」嬌嗲的聲音出自身穿粉紅色重紗長衫的粉女敕小泵娘口中。她頭戴泉州琉璃坊進口的琉璃發墜,手搖秋意坊出產的手繪絹制扇,搧出來的風香噴噴的,那是法蘭西國上個月才運來的玫瑰水的味道。

呀,她擦的胭脂是應天府凝碧居出品的粉霧霜,那可是宮中貢品級別的東西。嘖,這年紀不過二八的小丫頭,光全身上下的行頭大概就要上百兩銀子吧。

苞在謝木棟身後的張來福,以總管的專業眼光仔細打量面前這位年方十六,人稱泉州一枝花的程家茶莊大小姐程羅衣。

其實程大小姐在泉州城里也算是個名人,先不說她《女誡》、《女兒經》、《相夫教子論》讀得滾瓜爛熟,她對茶葉的特有天分更讓她去年榮獲茶葉仙子的稱號。

而這樣的大家閨秀、美麗才女、賢良淑德,就算是喜歡一個人,也只能在禮教所允許的範圍之內,將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含情脈脈地喊上一聲「大表哥」。

張來福在心中拚命地搖著頭。可惜,這謝木棟是名草有主了,誰叫妳來晚了一步呢。

「姑父,姑母,這位就是人人稱贊女扮男裝、英勇護主、萬死不辭、大難不死的那位張來福張姊姊嗎?」程羅衣蓮步輕移,一陣香風就這樣飄啊飄地飄了過來。

其實張來福很想大叫一句,別、別過來,您身上的玫瑰水味道實在是太香了!不過,這個時代的香水怎能要求太高,她只能暗自幻想自己掉到了香水槽里。

「表小姐如此形容,在下實是慚愧,小埃不過是在做身為謝府總管應該做的事情罷了。」張來福微微躬身。

「還總管哪,剛剛姑父、姑母還在說,要將張姑娘收為義女,到時候我見了木棟叫表哥,見了張姑娘就要叫一聲表姊了。」體態婀娜的人兒往張來福與謝木棟中間一站,有點向她示威的意味。

這個小泵娘可不簡單,想是謝木棟這幾天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已經讓府上的人們看出些端倪來,雖然大家未明說,但足以讓這位自以為是謝家內定的媳婦人選焦躁不安了。

張來福抬起頭,迎向那對著她而來的凌厲目光。

來吧,來吧,誰怕誰。想我讀過五百本羅曼史小說,熟知女配角的一切伎倆,妳以為我還會怕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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