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男 第2頁

「他交代我醫者以仁為本,方能無愧于天地,無愧于良心。」另一個人在雜物間跳來跳去。

她也想啊!但誰叫剛剛那個大個子叫她「通報」,她就這麼不像個醫仙嗎?居然敢小瞧她!叫她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那妳剛才還拂袖就走?」小泵娘皺著眉頭說道,那個大個子想必現在在山頂急得團團轉吧。

「我是為了早一點起程。」黑衣人轉過身來,手中已經拿了一個小包裹,身上背了個碧竹箱,竟是一副要出門遠行的打扮,「朱兒啊,我老爹老說醫者要急人所急,救人所救,所以我要代父出診!」

那個喚作朱兒的丫頭,雙眉緊鎖地看著自家小姐滿面發光、興致高漲的樣子,直覺這事情不簡單。

一向好吃比懶做更嚴重的小姐,會主動要求下山診治一個素昧平生的病人?!這一點也不和小姐平日的脾性。

「就這樣吧,朱兒,妳在這等我爹爹,那株他養了三十年的夕顏花還要三年才會開花,我可不要在這山上待上三年。」黑衣人解下臉上的蒙面巾,露出一張嬌艷無比的臉龐,大概是久久蒙面的關系,她臉色比平常人蒼白許多,也因為這樣,她的嬌艷之中又透出幾分與眾不同的白皙透亮出來。

而那株夕顏花傳說三十年才開一次,所以又稱半生花,喻意一個人要用半生的時間來等待這株花,一株傳說中可以起死回生的花。

也不知是真是假,希望不要讓她老爹,那正牌的祁連醫仙等了三十年的希望落空。

不過……她早就想下山了,這次有個這麼光明正大的理由,她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隨即,她伸出手往石壁上一按,原本擋在她面前的石壁居然轟隆隆地移開,露出一個被雪堆遮掩住的洞口。

原來這山月復之中還別有洞天,剛好就成了她們的居住之地。

她站在洞口,回望著朱兒,輕啟朱唇說了句,「保重。」

不等那丫頭回答,她便從那洞口向下一躍,而那洞口居然是開在危崖之上,向下一躍便是萬丈深淵。

可是在她躍出之後,並未直直向下落去,而是飄蕩在山崖之上,仔細一看,原來她的手中還抓著一根長長的樹藤。

只見她腳尖往山壁上一點,整個人飄然似仙地隨著樹藤晃蕩,向下降去,那姿態如飛花拂葉,不染一絲凡塵之感。

重復幾次,她似是不花吹灰之力就到了谷底。

她看著谷底那條通往山下的道路,突然發出仰天長笑。

她,祁連醫仙雲深的親生女兒雲深深,要向世人宣布。

江湖,我來也!

而這時,謝木棟正萬分懊悔地繼續在山中尋找著祁連醫仙的影子,完全不知道事情正在朝著他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著……

第一章

永樂元年初春

泉州從五代開始,城外便繞植刺桐,故泉州又名刺桐城。此時正是剌桐盛開的季節,滿城恍若紅雲覆頂,無論走到哪里,只要一拂衣裳,總能拂下幾片花瓣來。

人在花城中款款而過,一夕之間,不知天上人間,何處不飛花。

雲深深雖然早從她爹爹的藥典上讀過這種植物,但親眼所見還是頭一回。

她右腳輕點瓦面,整個人向上一探,便從樹梢上輕折下一朵,隨即又落回屋頂上。

她來到泉州的時候正值深夜。

她坐在一處民宅的屋頂上,極目遠眺,天邊彷佛有一汪銀河灑落于世,波光瀲濫,連綿不斷。

那就是大海吧。

她拿著那枝花靜靜地看著,將這銀河流波刻鏤在腦海中。

她到底就是心軟嘛,見不得別人受苦,這泉州她終究還是來了。

翌日--

泉州謝家果然不是什麼武林人士,而是商賈之家,名下的茶莊、瓷鋪都是全國聞名,稱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大富之家。

這些事,雲深深只是在街上稍稍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而且她還知道,謝家最出名的是家中的三個小孩--敦厚老實的謝木棟,刁蠻潑辣的謝木宛以及風度翩翩的謝清華。

「只是可惜啊……謝清華自從上次鄉試高中舉人過後,就一病不起了。」客棧的老板搖頭嘆息道。

他手上的活可沒停下,一邊八卦的同時,一邊還在櫃台後將算盤打得答答響。

「可不是?他那一筆錦繡文采,就連知府大人也是贊嘆不已啊!鄉試過後那個慶功宴,據說去過的人回來,都恨不得要將閨女嫁給他。」老板娘一臉興奮地說著,只恨自己不能立刻轉生成為未出閣的閨女。

「老板娘,妳就別想了,妳有閨女嗎?有的話那還有一點希望。」

「哎,我就一個小子。」老板娘哀嘆,眾人皆是一陣大笑。

笑過之後,又有好事者提出,「那個時候大家都叫他什麼來著?」

「清華公子。」旁邊有人回答。

「對,清華公子,風采無雙。哎,這樣一個人怎麼就不行了呢?」路人甲不禁感嘆。

「听說啊,這里面有蹊蹺,那謝清華不是謝家老爺親生,只是他的佷子,這謝家的財產有一半是他的呢!」路人乙神神秘秘地說。

「難道說……」

流言說到這里便停止了,只見說話的人是一臉大伙心照不宣,偏又鬼鬼祟祟欲語又止的樣子。

雲深深輕咳幾聲,此刻的她臉上正戴了個黃皮臘臉的面具,扮成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漢子,她佝僂著身體,任誰也沒看出一點破綻來。

她不動聲色地將茶錢放到櫃台上,啞著嗓子說道︰「老板,會帳。」

「這位客倌,您好走啊。」

她走出門外,門口的青石街上落花一地。

難得的青年才俊,偏偏身染重疾,身邊又有一群虎視耽耽的親戚,真是好一出通俗小說的橋段。

只是可憐那謝家,怎麼也不會想到背地里人家是這樣議論吧?枉費他們家大少爺千辛萬苦爬上祁連山尋求神醫。

雲深深搖搖頭,在街上不疾不徐地溜達著,心里已開始勾勒那謝清華的模樣。

清華公子,應該是怎麼個模樣呢?當真是一身清華,風采無雙?

她越來越想見到這個人了,

她在街上轉了幾圈,吃了幾串糖葫蘆,又吃了幾碗餛飩湯,待那肚皮兒圓滾滾之後,她才去找謝府的所在位置。

找到的時候,已經接近掌燈時分。

整個謝府都陸續點上了燈,只有靠近花園一處的獨立小院依然是一片漆黑。

雲深深輕輕松松地就躍過了謝家的圍牆。

暮色慢慢地漫上了整個花園,眼前所見皆隱隱約約的,像一幅幅的淡水墨畫,她從枝葉的陰影中輕躍而過,片葉也不沾衣。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藥味,沒錯,就是這個味道。

曼殊莎華的味道,彼岸花的味道。

她如果不是在謝木棟的身上聞到了彼岸花那獨特的香氣,讓她察覺此事可能不簡單,她才不會大老遠跑到這泉州來,頂多問個病、開個藥方什麼的。

能讓祁連醫仙的傳人雲深深親自出馬的事,當然得要是大事才行--

比如謝清華。

比如彼岸花。

曼殊莎華,又名彼岸花,地獄花。

傳說很久以前,是苗疆一位被人拋棄的女子心懷怨恨所種出來的毒花,其實這都是一種謬傳。

真正的曼殊莎華不僅僅是花,而是一種蠱毒。

最美的花卻是最重的毒--曼殊莎華,心之蠱毒。

中了蠱的人一旦動情,蠱毒便開始發作,而下蠱之人更加悲慘;心蠱一下,便氣絕身亡。

到底是多大的仇、多深的恨,才能令人下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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