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她的淚也一顆顆掉下來。偽裝的堅強在這一刻轟然崩陷。從未享受過親情的多希望在這種時候能有一雙手伸過來,撫慰她,可是在她最需要江南的時候江南卻杳無消息。
同班的幾個同學遠無走來,海潮趕緊擦干臉上的淚,朝江南的研究室走去。
研究室空無一人,只有兩部電腦、一張書桌和滿滿一牆櫃的書在微濕的空氣中靜默著。
她打開電腦,里面的文件里發現江南留給她的一段話︰
海潮︰
我要離開三天,請替我向系主任請假。
你整理的文件相當好,我已帶走。
替我照顧好你自己。
江南
十一月三十日
老天,江南曾讓她代他請假,都怪她這些日子沒來研究室。平時,沒事的時候,海潮就在研究室听听CD、玩玩電腦、整理整理資料。
都怪北風,那個可惡的江北風搞得她頭暈及脹,誤了事情。
最讓她感動不已的是江南的那句「替我好好照顧自己」,讓她心里暖暖的。
她把一張CD放進電腦,听張鎬哲的那著《該想的想該忘的忘》︰
背負了太久的沉重包袱
走不了太遠我停下來想
一直在迷路,我一直在飄蕩
回頭望你又亂了方向
經過了太多的悲傷離合
靶情的路上我跌跌撞撞
一直在迷路我一直在飄蕩
變得太小心怕再次受傷
哦!懊想的想該忘的忘
哦!懊想的想該忘的忘
像我這樣謹慎的人
從來不把承諾輕易掛在嘴上
像我這樣風霜的臉
不會讓你看出快樂或悲傷
這是江南最喜歡的一首歌,原本滄桑的歌詞加上張鎬哲蒼涼的嗓音來演繹,更讓人傷感。
江南一遍一遍听著這首歌的時候,海潮總是在心里猜測,他定有過一段傷心的痛,定有過一段不忍回首的過往。
那是個怎樣的女孩呢?
如今再听這首歌,她心中別有一番滋味。
是呀!她自己正是背負了太久的沉重包袱,一直在迷路一直在飄蕩……
天漸漸黑了下來,海潮靜靜地坐著,腦中一片空白。
忽然桌上的電話響起。
她數著一聲、兩聲、三聲,猶豫著要不要接起,然後想到可能是江南打進來的、于是她立刻拿起話筒。
「江老師研究室,你好。」
「喂,海潮嗎?我是任主任,江老師在那兒嗎?」任主任的聲音充滿了焦急與憂慮。
「沒有,江老師沒有過來,主任有什麼事嗎?」
「我找了他一整天,剛剛才知道他生病了,可是他家里又沒有電話,我怕他病得很嚴重,可是我人在高雄,臨時走不開……」
「我去看看江老師好了,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地址。」
「地址我給你,你記一下。」
海潮趕緊從抽屜中拿出紙筆記下地址。離學校不遠,大約只要二十分鐘的路程。
「海潮、那就麻煩你了,你記一下我的行動電話,麻煩你得知他的情況後,撥個電話給我。」
「你放心,我馬上過去看看,」
幣掉電話之後,海潮便匆匆地開門離開。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海潮焦急地走出校門,恨不得能立刻到達江南的住處,于是攔了部計程車……
竟然還是她曾醉後來過的地方。
海潮按了幾次門鈴,但遲遲沒有人應門,于是海潮用手一推,當大門匝聲而開的一剎那,高興地幾乎要為此歡呼。
「江南?」海潮不敢冒然闖進去,站在關口輕輕喚道。
屋內一片悄然。
海潮移步走向客廳,沒見到人,繼續走進屋內,看見一扇半掩的房門,于是把門推開。
江南看起來好像不在臥室,
海潮走進房間,不經意地瀏覽一番,赫然發現房間變化挺大,若說她曾經為江南研究室中那一個房間的書而咋舌,那麼真不知道看見幾乎擺滿了半個房間的書時應該是什麼樣的反應了——書櫃是牆,書櫃是隔間,書櫃也是置物架,一系列深色原木擺設而成的書房教人不得不肅然起敬,海潮幾乎驚呆了。
而江南就置身其中——海潮這才發現趴在書桌上的江南,他對于有人闖入自己家中一事竟然渾然未覺。
海潮趕緊走到書桌旁。
「江老師?」她信手輕輕踫一下他的肩。
沒有反應。
「江南?江南……」海潮輕輕地搖著他,一面不斷喚著。
終于……
「海潮?」江南坐起,整個人靠在椅背上,輕蹙眉頭,半眯著眼看向跪在他身邊的女孩,不敢置信她竟然出現在眼前。
看見他終于較為清醒,海潮放心不少,但他看來仍是一副虛弱的模樣。海潮伸手模模他的前額——好燙啊!
「你看過醫生了嗎?」海潮問道,但她相信自己已經知道答案了。
「不用,休息一會就好了……」江南幾乎沒睜開眼楮。
這也是她預料中的答案。
「好,那我扶你回床上休息。」海潮的口氣中帶著少有的堅決。
江南覺得好累,累得不想動……但他不想和海潮爭辯,于是他試圖從椅子上站起。
「小心點!」
海潮不忍心見他蹣跚的模樣,于是一手環著他,讓他搭著她的肩膀,一步步緩慢慢地走到床,感覺到此刻的江南非常需要她。
她扶他輕輕地躺下,並且細心地幫他蓋好被子。
她低頭細細地觀察他,雖然一躺下眼楮立刻閉上,但輕蹙的眉頭仍顯示他的情況很糟。
「你想吃什麼嗎?」海潮擔心地問道。
江南搖搖頭。
「胃痛……胃潰瘍發作了。」
海潮這才想起他的右手一直按住骯部,原來是胃潰瘍讓他那麼難受。
「你有藥嗎?」海潮忍不住棒著被子輕輕撫著他的胃。
「我不吃止痛藥。」他的語氣是堅決的。
「好,那你休息一下,試試看能不能睡著,好不好?」海潮安撫地拍拍他,用輕快的語氣試圖說服他。
江南想了一下,然後點了個頭。
她當然不能讓他在發著高燒的情況下不吃不喝,她直覺他已經持續這樣整整二十四個小時以上了。
海潮離開寢室,到外面撥個電話,告訴許晴江老師的情形,並讓許晴立刻請她的家庭醫生出診一趟。
聯絡完之後,海潮便在屋內四處張羅著,卻發現江南家中的食物非常有限。這時候也不能冒然離開,她只好勉強裝了盆水,加了幾顆冰塊,端到江南房里,不斷將毛巾打濕敷在他的額頭上,一面等待著許晴的家庭醫生的到來。
餅了將近一個小時,醫生終于到了,他細心地檢查江南的病情,然後立刻替他打退燒針,並且開了藥單讓海潮到藥房買藥。
「那他的胃潰瘍怎麼辦?」海潮憂心地問道。
「放心,我開了藥。」楊醫生向她保證。
「不……我不要止痛藥。」江南虛弱地抗議。
沒想到楊醫生立即回到床邊向他保證藥效極佳,並且無副作用,費了好一番唇舌,江南才同意了。
「江南,我送楊醫生下樓,順便到藥房拿個藥,你休息一下,好嗎?」
海潮低著頭看看他。
江南深深地望了她一會兒,才點頭,伸手指著書房。
「皮夾在書桌的抽屜里,你拿些錢去吧。」
海潮依言拿了錢,送醫生離開後,便到藥房買藥,並且買了些食物,好讓江南虛弱的身體補充些營養。
江南安睡了一整個下午,神情是放松而安詳的,不再像上午那麼不安;因此,海潮也就放心地待在房里忙碌著,想幫他熬鍋肉骨粥,只在空檔的時候才偷偷溜進房里看看他,確定他是否一切無礙。
黃昏時分,連下了好幾天的雨終于停了。
海潮愉快地看著窗外斜射進來的夕陽,將準備好的材料一一丟進鍋里,準備熬上一個半小時,並且一邊用微波爐熱好一大瓶牛女乃,等江南醒來混著胃潰瘍的藥片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