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應還好嗎?」花復應最後發狂失控,甚至和富璟丹大動干戈,若不是衛泱最後封去她暫時的心智,恐怕她已成了瘋人。
「你在怕什麼?怕有一天花復應會想起這一切,更加的恨你?」衛泱反問,自然是明白她的懼意。
「封心術後,她醒來竟然對我一如往常,甚至更效忠。」因為她替花復應擋下那箭,為她舍命過,這讓素景同樣愧疚,花復應全然忘記自己曾是如此的憎恨她。「當一個人的記憶被抹去,是何等的悲哀。」
「要怪,便怪她心志脆弱。無用之人,六神絕對不留。」衛泱清楚這樣的說法足以令素景緊記,並且藉此鉗制她最軟弱的心。「日後,還會有更殘酷的事發生,你要堅定信念,相信六神所做的一切。」
素景一手按在衛泱的腕上,口氣凝重。「衛泱,請你盡快結束這樣的紛亂,拖得太久,我怕有一天自己也承受不了。」
他沒有回應,眼見她原本溫暖的心性,因為受到打擊而變得膽小懼怕。
「我不要六神有人因我而受傷。包括你,也不行。」
衛泱輕輕地將她攬進懷中,幽暗的瞳眼益發的深沉。「我盡力做到。」
生在帝王家的悲哀,素淨很早就知曉,可當滔天的巨浪不斷打來時,她能夠怎樣去力敵?
霞玉宮內,僅有她獨自的啜泣聲,極其細微,那是強忍住逸出唇瓣的哭聲。素景跪在地上,滿臉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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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深沉。
一道絳紫色的身影悄悄地將她圈往懷里,靜靜地將她的傷悲藏匿起來。
「你收到消息了?」衛泱不意外,這件事來得突然,連他也料想不到。
「十二弟死得真冤!」素景拉著他的衣袖。「你真信他是病死在半路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死得那麼突然?
「不信又如何?只怪十二爺氣盛,不該頂撞聖上。」
定賢王凱旋歸來的同時太子復立,此舉重挫承在朝中的實力。老十二不服,極力反對到底,而觸怒龍顏,慘遭逐出深宮,並且命其看守皇陵。
如此重罰,無非是在告誡眾皇子不可違逆,並藉以壓制承的勢力,按住八爺黨日漸高漲的氣勢。
可萬萬沒想到,老十二在領旨前去皇陵的途中卻傳來得了急病的死耗,一皇子殞逝是多麼震撼朝廷的事。
為此,承再度傷心的披掛上陣,遠離波瀾四起的朝局,遵守衛泱曾給他的諫言︰以退為進,不露其長,恐其見棄;過露其長,恐其見疑,此其所以為難……其諸位皇子之中,俱當以大度包容,使有才者不為忌,無才者以為靠。
衛泱這話無非是在警惕承,應當適時顯露才華。若不露才華,恐被父皇瞧不起;若才華畢露,也會引起父皇的猜疑。而且待人要平和容忍,能和則和,能忍則忍,以寬容的氣度待人,讓有才能的人不忌恨你,而沒有才能的人把你當作依靠,如此一來,承才能一步步繞過皇位爭奪的暗潮險灘,在來日成功奪得帝位。
因此,承展現的是失去十二弟的悲,卻無人得知他心底的痛,這也同樣看在老邁的皇帝眼中。
「十二弟的身子骨比誰都強健,到底是怎樣的急癥引得他身亡?」素景一點兒也不相信這荒唐的惡耗。「就因為他力薦四哥嗎?」
「我說過,這種事是不可避免的。」衛泱按住她的雙肩,定定地看著她道︰「當初,八爺藉故押糧草之事將你推上沙場,如今換成十二爺,一點都不意外。」
六神傾盡全力才能保她全身而退,六神明著里護她,暗地里也同樣誓死效忠。
因此十二爺的死耗,衛泱僅能當作犧牲這一皇子來保全大局。可如此一來,更加速宮斗的紛亂局勢,將承心中的積怨凝聚得更深。
「十二爺這一死,形同在四爺的心上刨下一塊肉。」他只會更恨,不會退縮。
「此次他遠征,必定替天朝拿下第二回的勝仗。」
「拿下之後,太子之位他還能再得嗎?」素景的淚花直墜。「衛泱,你不要再騙我了。這次是的死十二弟,難保四哥不會遭殃。」
這場爭奪,她不願再見有人傷亡,也不要再投身其中了。
「花復應絕對不會讓我們失望。」
「不,是我怕了,怕失去手足的痛又重新上演一回。」這樣的痛,她不想再承擔。
「你怕失去血親的痛,便就此退卻,那天下百姓因昏君登基,而活在水深火熱之境,眼見妻小餓死、病弱,這樣的苦先誰說去?」他們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承失勢落敗,天女必然無法久留于世上,六神將會為此前功盡棄,全數陪葬,天朝失去一國之柱,將天下大亂。你一死,天下皆亡,這樣你還敢逃避?」
「衛泱,不要逼我!」素景推開他,痛苦的喊道︰「為什麼我要背負這樣的命運!」
衛泱一把拉住她,讓她無處可逃,也沒法可走。「我們六神,也都是如此。」
她的心性仍舊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柔弱,衛泱為此感到苦惱,也同樣心傷。
這樣的方式是在逼迫她,同時也是折磨他己身。
「這條路,我們為何都要走得這樣崎嶇?」
「你想遠離深宮,總有一天六神會帶你走。」衛泱說得篤定。「但絕對不是現在,你要冀望在長久的將來。」
「我怕這樣的等待,有一天換得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期待。」未來的事,沒有人能得個保證。「我不要將來我們像花復應那樣,由愛生恨,彼此折磨。」就是因為她親眼見識過那血淋淋的真實,才顯得特別膽怯。
「你不是花復應,所以不會做出和她同樣的抉擇。」衛泱低首吻掉她眼角的淚水。「你若想恨,早就推開我了,不會還把希望擱在六神身上。」
「衛泱,我只能信你了。」素景哭得悲痛難抑。「攪在這團渾水里,我累了、倦了,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的苦,衛泱明白,可就是因為清楚,所以邁出去的腳步還是要繼續前進。
「無論濁水里的爛泥攪得有多深,只要靜觀,終有平息沉澱的時候。」
而那時,便是她自由之日了……
軍營內,燭火飄搖,承跪地接旨,俊儔的臉面青白難堪。
「兒臣遵旨。」承接過聖旨,雙手顫抖不已。
「四哥,請速速鳴金收兵吧。」送來聖旨的皇弟見四哥面色鐵青,不禁心有喜色。
「天朝已經可以收下西鳴國了!」花復應跪在地上,無法相信勝利在捷,朝廷卻要他們立即退兵。「咱要的糧呢?聖上為何始終都不給!」
「放肆!一介女流,承蒙聖上恩惠得將軍一職,竟如此跋扈,冒犯天威!」
花復應起身而立,眉宇間難忍怒氣。「昏君!昏君!當初聖上廢黜太子,而後復立,隨即又二廢太子,簡直是荒謬至極!如今見戰事尚未止息,竟輕饒敵手,此舉不過是欲養朝廷後患!」
「你……」
見兩邊劍拔弩張,承喝斥花復應,握著聖旨道︰「西鳴國不過是一個小柄,從不在天朝眼中,若不是北境外擾多年,西鳴國趁隙興起,朝廷也不必憂心忡忡。如今眼看就要拔除這肉中刺,父皇為何要在此刻放棄?」
「戰事勞民傷財,國庫耗損,已是日漸空虛。」
「西鳴國若不除,他們將和鄰近大國聲援,此敵不滅,恐釀大禍。」承當然是急,要是眼下收兵,軍權或許便會被全數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