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式,我不喜歡!」她扔掉馮懷音苦心繪制的草圖。「換了它!」
「是。」馮懷音低垂著頭,但見她這麼糟蹋自己的心血,心底有氣。
「那就麻煩馮姑娘多費心思了。」瑾玉踏至她面前,話聲冷得如寒冰。
她還以為司空睿喜歡的女人是傾城傾國,看來也不過是野地上一朵不知名,也不起眼的小白花。
「這是懷音應當做的。」這種女人,竟是司空睿的青梅竹馬,空有一張絕麗容貌,卻毫無良善心性可言,能得到他全心的眷戀,真是不公平呀。
「抬起頭來說話,本宮可怕得令你連抬眼都害怕了?」
「懷音不敢放肆。」
「本宮怎說你便怎做!」瑾玉粗魯地捏著她的下巴,尖銳的甲尖狠狠陷進馮懷音的肌膚里。「我還在想,能讓司空睿神魂顛倒的女人長什麼樣?卻見到一朵小白花,未免也太失望。」
「懷音不懂皇後娘娘的話。」她就算真的懂,也要裝傻。但讓馮懷音感到困惑的是,當初不是她棄司空睿而走的嗎?
「就是你,讓他砸了那把春雷琴嗎?」瑾玉咬牙地說,心底滿是妒忌。「是也不是?」
「那日,司空大人僅是仗義執言。」馮懷音被掐得生疼,陷進皮肉里的痛,是熱辣辣的。「春雷琴是無意損傷。」
「閉嘴!我所知道的司空睿,是個僅知獨善其身的人!他除了自己以外,不會為誰出頭!」猶記得那日消息傳進她耳里,瑾玉只覺得心口燒著一團火。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的司空睿,怎可能做出這種不利己的麻煩事?
「難道司空大人沒為皇後娘娘出頭過?」馮懷音淚水在眼眶里打轉,真希望司空睿這時在身旁也好,至少她不是孤伶伶的奮戰。
「放肆!」瑾玉摑了她一掌,將馮懷音打跌在地上。「這何時輪到你多事?」
馮懷音心里清楚就算委屈,也絕對不可以掉下一滴淚來,她要是連這點苦都吞不了,怎能肩負馮家的期望?司空睿對她說過,就算吞不下也得吞,他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的,怎會他行她就不行?
「皇上駕到!」門外,遠遠地朗聲大喊。
馮懷音抹去眼角淚痕,趕緊起身順順衣裙,欲掩蓋先前狼狽。
見她乖順得像只小貓,瑾玉冷哼聲氣,輕挪蓮步至門邊。表面上是笑著,可暗地里卻因為皇上竟然在此刻來造琴房里,不免感到疑竇。
一行人跪接聖上,馮懷音直到今日才真正看見那老邁的皇帝,那日謁見之時,司空睿有意無意擋在她身前,而她的心神同樣被那個吻擾亂,依稀只記得皇後的美麗。
如今,令馮懷音吃驚的是,皇後的貌美如花,與看來已是風中殘燭的皇帝形成強烈對比。當初,她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舍司空睿而走?
難道,權勢地位當真如此吸引人嗎?她寧可手里握有這一切,也要拋下自己所愛的男人?
「來來來!都起身。」
「皇上,您來造琴房,也是趕忙來探看進度嗎?」瑾玉挨著皇帝,先前的陰冷早不見蹤跡。
「朕是想看看馮家的手藝,好不容易將人給請進宮了,若不開開眼界,那就可惜了。那皇後怎麼會來?」
「臣妾也是這麼想,本想邀皇上一道來的,又怕耽擱皇上,所以只好先來一步了。」瑾玉說得甜膩,心底仍是揣測著聖上來此的目的。
「原來皇後也對馮家的手藝好奇啊!苞朕一樣,還真是心有靈犀。」
「可不是嘛!可惜今天馮姑娘仍在選材,還遲遲未動工呢。」
「不急、不急!這挑材可得審慎,才能造出好琴。」
馮懷音心底嘆氣,她以為造把琴不就是那樣,也沒想過最難的,竟是應付起人來,而非是將心神全數放在制作之上。
「朕想見馮姑娘挑了什麼材?」
「是松梧。」馮懷音見皇上直踩著步子到眼前,嘴里雖是這麼問著,可眼里卻閃著古怪的光彩,教人不舒服極了。
「松梧木嗎?好!朕喜歡。沒想到馮家制琴聞名,手藝過人,第十代傳人也生得嬌俏,讓朕大感意外。」
這句贊美,听到瑾玉耳里像針刺,馮懷音則是頭皮發麻,總覺得可以感受到前方尖銳的灼熱目光,熱烈地燒著名為妒忌的惡火。
「這琴,你就慢慢造,有任何吩咐盡避對朕說。要是這塊松梧木沒合你的意,就算砍遍城里松梧,朕也要為馮姑娘尋來一塊上等的木材。」
「謝皇上,這塊松梧木等會兒懷音要請木工師傅先刨開,看看里頭紋路究竟生得何種模樣,要是直紋,待草圖確定後,就可擇吉日開工。」
「要刨木?那朕也跟馮姑娘一道去,還沒見過人家怎監定的。」
「這……」馮懷音抬眼,見瑾玉瞪著眼,那狠毒的模樣讓人瞻寒。要是她真與皇上一塊,能在宮里活多久還不曉得。「方才皇後娘娘也問懷音這話,要不就讓懷音獻丑,與皇上皇後說幾種咱馮家辨材的方法,很受用的。」
「皇後,要和朕一塊嗎?」
「當然!就讓臣妾也充當一回學生,和馮姑娘討教討教!」
馮懷音輕頷首,那張端起笑容的清麗臉龐,所有難受不著痕跡的未顯露出來,將司空睿的話記得很牢。不過才幾日沒見到他,倒是很懷念起與他拌嘴的光陰啊!
第十章
「怎樣,還過得習慣嗎?」
「可以。」
「我以為你撐不了多久,就淚眼汪汪地想找爹娘哭訴,嚷著要我帶你回去。」
「就把我看得這麼扁?」馮懷音怪叫一聲,臉上已經少去先前的開朗。
兩人坐在造琴房外的亭子,偶見池底錦鯉悠然而過,听聞清風拂葉細細聲響,如身處清幽的無人之境。
司空睿特別走了一趟馮府,替馮夫人帶個口信,和尋幾樣她特別愛吃的甜嘴小玩意兒。馮夫人怕宮里御廚做不出她喜歡的味兒,因這丫頭什麼都不挑,就偏生只對甜點特別挑剔。
「這里比你想像中還悶吧!」司空睿笑著她,瞧她眼中失去原有的光彩,狀似漫不經心的他,將這些都看進眼里。
「好……悶……」若不是領旨進來造琴,馮懷音一輩子都不想待在這種悶死人的地方。「悶得我都要長霉了。」
「才半個月你就受不了了?」還怪他當初本司院走得勤,就是這里教人發悶,他才成天往外頭跑。
馮懷音很哀怨的瞅著他。「半個月!你還有臉皮敢這麼對我說。」這個半月以來,他連進來探她一面也沒有,一次都沒有!「你在外頭很逍遙,留我自個兒在宮里盼也盼不到個人影!」
「唷,這麼想我?」司空睿挑了眉,這丫頭終是說出心里話了,真不害臊!不過,他挺喜歡的。
「我想你個頭!」馮懷音槌了他一拳,好不生氣。「你啊!最好死在本司院的溫柔鄉里,就憑你這狼藉的名聲,我看有誰會上你墳頭拜你!」
半月不見,她的嘴巴更利了起來。司空睿搖頭,這丫頭敢情是在宮里找兆公公吵嘴練嘴皮嗎?
「你啊!這張利嘴以後不知會嚇跑多少婆家!這半個月我可是在司空府里,足不出戶。」
「你騙我。」人有兩條腿,但司空睿卻有四條,所以跑得很勤、跑得很快,不隨處跑還會要他的命!
「騙你做什麼?我也有正經事得做。」
「什麼事?能讓你連門都不出。」馮懷音說出這句話時,不知怎地語氣听來很輕快吶!一得知司空睿沒上本司院,收斂起放蕩的性子,這幾日揪緊的心,意外放開了。
「一旬過後,宮里夜宴群臣,我得獻上一曲。」